頂點小說 > 梵金樹 >第十二章 蚌病成珠·8
    已經接近午時了,太陽已經徹底衝破雲層的束縛,肆意地將陽光鋪撒大地。地上殘留的水窪已經被烤乾了,找不到昨日下過雨的痕跡。

    鎮上的婦人們將洗好的衣物晾出來,不浪費這大好的陽光。然而這一切,與青巋無關。他盤坐在房間的牀上,一如既往地沉浸在修行的快樂中。

    不同境界的實力之差天壤之別,每一次境界的攀升都充滿艱難險阻。不僅需要超乎常人的毅力,還需要傲人的天賦和變幻莫測的運氣。

    他進入元嬰早期已有一段時日,元嬰早期和元嬰中期之間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宛如春夏秋冬四季變遷不可逆轉的天地法則一般牢不可破。

    然而,最近青巋感到好似堅實的岩層裏,不知何處飄起了一線細不可察的蠶絲一樣,他隱約找到了再次突破境界的契機。

    因此最近,他愈發刻苦,不想讓那一星稍縱即逝的靈感從指間滑走。

    他的隔壁,另一間客房內,寧殊夏也在盤坐在牀上,靜心凝神一遍遍在體內運行着心法。

    她是空欲樓掌門之女,也是修仙衆人仰視的對象,雖比不上是仙門奇才的師兄,但她也是從來沒有放鬆過自己。

    她眉頭輕鎖,修煉的似乎並不是很順暢。寧殊夏現在是金丹後期大圓滿,然而從金丹期突破到元嬰期,這層困難遠不是普通境界的攀升能比擬的。

    她感覺到氣息一窒,趕緊匆匆收了功,防止強行突破不成,反損傷了自身修爲。

    寧殊夏走下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輕嘆一聲,也知道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突破瓶頸。

    她坐在桌前神思遊離,過了片刻,她走出房門,來到青巋的門前,伸出手欲敲門,不過頓住了。她站在門前神色不定,猶疑之間,青巋從裏面打開了門。

    “有事?”青巋看到門前的寧殊夏並沒有驚訝。

    寧殊夏不着痕跡地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容,輕聲說道:“可是打擾到師兄修煉了?”

    青巋搖搖頭:“無妨,正好運完一周天。”他的目光總是那麼深邃又明亮,沒有一點雜質在其中。

    寧殊夏眼神不經意地避開,溫言問道:“那……師兄可要出去走走?”

    青巋直問:“師妹是有什麼不便一人去購置的東西嗎?”

    寧殊夏的眼眸低垂,看不清她的瞳眸:“沒有,只是,想隨便走走……”

    寧殊夏不知爲何,心底有一絲慌張,她挽了挽鬢角的髮絲,說道:“那什麼,師兄,關於浸月……”

    “浸月怎麼了?”青巋表情古井不波,垂首直視着寧殊夏,字句清晰地問道。

    “也、也沒什麼,就是……”寧殊夏想了想,還是覺得最好直接問出一直盤繞在心底的問題:“她是真的……掌樹使嗎?”

    青巋依舊面不改色,答道:“九成以上是的。我幫她驅除體內妖氣時仔細探查過,她體內修行的功法的確與我等修士全然不同,完全是從與梵金樹共鳴的角度出發修煉的。不講求攻防也不在意境界攀升,這樣的功法,應當只有掌樹一族會修煉。”

    寧殊夏微微一愣,沒想到原來師兄早就這樣嚴謹的確認過了。

    青巋再次看了過來,說道:“其實她的修爲遠比你我都要低,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她功法的特殊。”

    青巋明明面無表情,可寧殊夏卻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嚴厲。

    “莫要再多想了,好好修煉吧!”青巋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再次回到房內,關上了房門。

    寧殊夏聽懂了青巋的暗示,她輕咬朱脣,心中有一絲酸楚閃過。

    “轟隆”一聲一道響雷從天上傳來,很快嘩啦啦地雨水隨聲而至,又下雨了。

    寧殊夏回到房間裏,出神地看着窗外。雨很大,大顆大顆地雨滴劈里啪啦地砸在窗沿上,匯成連綿不斷的水流滾滾而下。

    寧殊夏忽然感覺肩膀好疼,好似被針飛速刺了一下,又瞬息間消失不見,就像幻覺一樣。

    一道閃電劈過,世界被剎那間照亮了一下,緊接着一道響雷再次轟隆傳來。

    傾盆大雨,從窗裏望出去,整個世界像是浸泡在水裏一樣。

    寧殊夏突然有種衝動,想去雨裏走一走,想讓這瓢潑大雨淋在自己的身上,將心中莫名的煩悶給沖刷的乾乾淨淨。

    “吱嘎”一聲,寧殊夏終究是關上了窗戶,坐回牀上。她輕輕閉上雙眸,再一次在心中默唸起心法。

    浸月、司玉赫、聽白三人悠閒地在鎮上走着。

    “司少主,看不出來,你修爲還不錯嘛,那麼淡的妖氣,你居然還真能觀察到,成功拔除了。”浸月喫着手裏的冰糖葫蘆一邊不走心的稱讚。

    司玉赫嘿嘿一笑:“說實話,那妖氣就那麼一丁點,說不過過幾天自己就散了,我還真沒觀察出來。”司玉赫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不過架不住我寶物多呀!我這盞仙燈,最適合引出妖氣了,原本就是用來指路的,以前不知道幫我避開過多少妖獸呢!就是有點耗費靈力,所以我不太常用罷了。”

    聽白:“……”

    “寶物多也算是你實力的一部分吧!”浸月喫完,抿了抿嘴脣上沾上的糖漿。

    “這話我愛聽。”司玉赫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聊着聊着,三人就來到了西郊的位置。周圍的屋舍越來越稀疏,行人也稀少起來。三個人這纔想起來,一路人光顧着喫喝玩樂,忘記去仔細尋找那個老人的蹤跡了。

    浸月剛想要不要回頭再去找一找,就聽見身邊的聽白忽然笑着說道:“到了,二位請看,前面的那棟小竹屋就是偏安小築了。”

    浸月和司玉赫擡頭望去,果然前方不遠處有一座竹屋。

    “小生承蒙二位兩次相助,既然到了屋前,還請二位不要嫌棄,進來喝杯熱茶再走。老先生他自制的蜜茶很是香甜可口,外面可嘗不到的。”聽白熱情地相邀。

    浸月和司玉赫覺得無妨,於是隨同聽白一起往竹屋走去。

    走進以後二人才發現,這竹屋挺精緻的,小築院子的籬笆也是一根根細竹綁成的,因時日已久,竹子已成淡黃色。但院子中間的二層小竹樓,卻依舊維持着青碧的綠色。

    浸月和司玉赫緩步走進院子,院子東邊有一個小棚子,裏面是空的,能看出以前應該養過一些雞。院子的西邊開墾出一小片地,光禿禿的,現在上面只有一些雜草。院子中間還有一張小石桌,隨意擺放着三把藤編的椅子。

    看得出住在這裏的人,以前一定是悠然恬靜的一家子。女主人養雞種菜,男主人喝茶閒談,或許還有個孩子在院子裏亂跑,等孩子長大了,就幫着孃親一起打理着雞棚菜園。

    浸月和司玉赫走進院子後一邊打量,一邊站在院子裏等主人出來。聽白先一步進到屋內,去叫竹屋主人。

    浸月鼻子忽然嗅了嗅,她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有點甜但不膩。浸月一時半會想不起是在哪裏聞到過這個香味,不過她發現在院子靠裏的位置有一個小竹棚,裏面有一些散落的香料屑和研磨工具,看樣子已經擱置很久了,不少都落滿灰塵爬上了蛛網。

    沒多久,竹屋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赫然是那賈府裏讓他們喫過閉門羹的——老僕人。

    浸月:“……”

    司玉赫:“……”

    老僕人:“……”

    老僕人顯然也愣住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見到兩個熟悉的面孔。

    三人一下子都沉默不語,聽白還沒覺察出什麼,自顧自熱情地介紹着:“這位是浸月姑娘,這位是司公子。浸月姑娘、司公子,這位就是我說的竹屋主人。”

    浸月和司玉赫還勉強維持了一臉善意的笑容,老僕人卻沒這麼好的功力,他臉色當即就黑了,冷淡地回了句:“這就是你的兩位客人?不好意思,我這裏不歡迎他們,請回吧!”說罷,他衣袖一揮,揹着手往屋內走去。

    聽白:“?”

    聽白有點尷尬,平日裏老先生可不是這麼失禮的人。

    浸月眉毛微挑,這老先生的決絕倒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賈富貴提防修士情有可原,這賈府裏的一個老僕人,主人都不在跟前了,有必要將主人家的命令執行的這麼到位了?看這架勢,反而比在賈府時更勝一籌。

    “我們可是修士,就這樣把我們趕走不好吧?”浸月突然出聲道:“我可是聽說,前陣子鎮上出了一個妖怪,是個狐狸精。”

    聽到浸月的話,老先生的身形陡然頓住,倏地轉過身來,雙目圓瞪,怒氣衝衝地喝道:“什麼時候仙門中人也這麼人云亦云了?既然是修道之人,還是留點口德吧!”

    老先生的斥罵聲中氣十足,和之前在府中看見老態龍鍾、弓背彎腰的樣子判若兩人。

    浸月不怒反笑,目有深意地望着老先生道:“既然老先生不信這謠言,不更應該請我等上門好好探查一番,找出真相,以正視聽嗎?”

    浸月的話讓聽白和司玉赫都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看老先生老眸微眯,眸中複雜的眼神變幻不定,讓兩人一時也不敢插話。

    “還是說,您其實心知肚明,妖怪,其實就是您女兒,秦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