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呀!”司玉赫喃喃道:“難道我這麼像卿顏殿那般誆人的江湖術士嗎?”他掃了一眼自己仙氣飄飄的白紗粉底華衣,又難以置信地看向那緊閉的大門。
浸月等人憋住笑,實際上挺能理解司玉赫的不可思議。七派成立數千年,無人不知世間常有妖魔遊蕩,都是靠着七派修士斬妖除魔才維護了世間平靜。因此,往往修士們走到哪裏,都是倍受敬重的。
“一定是我太過俊朗了,纔不容易讓人信服。”司玉赫找了一個覺得可靠的理由。
下一個上門的是青巋。
這下總該穩妥了。
“咚咚咚”,青巋不急不緩的叩響大門。很快,門又開了,出來的是一個佝僂着背的老僕人。
這一次沒等青巋開口,老僕人走出了大門,駝背晃了晃,好像是朝青巋施了一禮,沙啞着嗓子說道:“道長,剛纔小福子已經告訴我了,多謝各位道長的提醒。不過,我們賈府的事就不勞道長操心了,我們府上的情況,我們自己清楚,沒什麼異常。”
凡人覺察不到異常是很正常的,青巋剛想出言解釋,老僕人又道:“而且,我們老爺賈大人,最是不屑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各位若是還要幾分面子,就請回吧!”老僕人弓着背,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有沒有看到四人。不過四人已經明顯明白了老僕人的意思,還是和小僕人一樣,敬謝不讓入。
又是“嘭”的一聲,大門關上了。
“看來和那小二所言一致,這賈富貴是生怕妖魔的流言傳入京城老丈人的耳中,動搖自己的地位,竟是連修士都不讓進門。”浸月目有興味地看着賈府大門。
青巋沉吟不語,他擡眼凝神一望,這賈府上空的確有極淡的妖氣繚繞,雖然妖氣稀薄,不過可以確定,這裏面絕對有妖魔出沒過。
就在衆人思忖該怎麼辦時,寧殊夏不聲不響輕輕走了上去,再一次叩響了賈府大門。
“吱嘎”一聲,沉重的大門再次被推開,裏面的小僕人看見還是這幾個人,剛剛面露不耐想說什麼,就聽見寧殊夏輕柔的聲音響起:“適才有幸巧遇賈大人,承蒙相邀,空欲樓寧殊夏,特意前來應邀。”
小僕人一愣,眼睛微微一轉,像是想了一想,這的確很像是自家大人會做出來的事。再一看眼前氣質非凡的女子,更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小僕人這下不敢怠慢了,恭恭敬敬鞠躬道:“勞請姑娘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稟報大人。”
“好。”寧殊夏應道。
見小僕人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司玉赫嘖嘖兩聲:“果然還是得靠寧姑娘出手,比咱們誰都可靠。”
不一會,府裏大門內又出現了那個圓滾的身影。賈富貴是小跑着過來的,一晃一晃臉上的橫肉上下抖動,速度不見變快,氣息倒是喘的不行。
“呼呼……仙、仙子當真來了?”遠遠的就聽見賈富貴尖細的小嗓門,不等小僕人回答,賈富貴的綠豆小眼一亮,發現了門外款款而立的寧殊夏。
“快、快快請進、呼……”賈富貴滿臉堆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寧殊夏淡淡點頭,跨入大門內。後面跟着的司玉赫剛想邁腳,就聽見賈富貴突然冷淡的聲音傳來:“把那些閒雜人等趕走,別影響我和仙子的聚會。”他說着“閒雜人等”,目光卻明確的看向青巋等人。
看來這賈富貴明擺着只想邀請寧殊夏,或者如同之前老僕人所說,他很厭惡修士。
“他們是我的朋友。”寧殊夏解釋道。
只見賈富貴想了想,沒有直接答寧殊夏的話,又是朝僕人吩咐道:“既然是仙子的朋友,那就賞幾個錢,讓他們去酒樓裏喫頓好的吧!”
衆人:“……”
賈富貴這是鐵了心,只想跟寧仙子二人世界。
“我得跟着我家小姐。”浸月突然一步上前說道。
“你是……”賈富貴看了眼浸月。
浸月道:“我是小姐的丫鬟月兒。”
賈富貴上下打量了一下浸月,看她五官雖不算驚豔,但總體給人清秀乾淨的乾淨。賈富貴面色完全不似之前看青巋他們那般冷冰冰,他又恢復笑容:“那就請仙子和月兒進府吧!”
寧殊夏回頭朝青巋暗暗使了個眼色,便帶着浸月一起走進了賈府。
看着再次在面前關上的賈府大門,司玉赫嘆道:“看來今夜,只能青兄我倆相依爲命了。”
賈府內果真是別有天地,流水假石、雕花水榭,處處都顯露着匠人們的用心雕琢,這番風雅看不出像眼前這位滿臉橫肉的賈富貴能有的手筆,說不定是那位傳說中來自京城的賈夫人的喜好。
“還有那株空望蘭,可不好養呀,我專門派了三個人打理,還都是從南邊請過來的師傅。”
“再看那亭子裏寫的詩,那可是好詩啊,是當今狀元親筆提的字!”
“這錦鯉,看見沒,有紅的黃的黑的白的,最不容易得到的就是這金的,可難抓了,都是進獻給皇上的。也是宰相大人疼我,才從皇上那討要了來。”
賈富貴極盡自己所能,炫耀介紹着他得意的寶貝們,寧殊夏始終冷冷淡淡的,既不稱讚,也不貶斥,就這樣跟賈富貴在府裏閒逛。
自她和浸月進到這賈府內開始,她們就明顯感受到了一股溼氣,比府外更猩重,明明放眼望去是晴空萬里,但就是容易讓人覺得沉悶。如此反常定有妖!
浸月站在寧殊夏的身後,本本分分地充當着寧小姐的丫鬟。寧殊夏一直默然不語,浸月突然笑着說道:“跟着賈大人這樣的人物,才最是能享受到世間的美好。”
賈富貴聽了浸月的話,笑得更是合不攏嘴。
“不知世上有誰,纔有這福氣?”浸月四周望了望,明知故問道:“怎麼沒見貴府的夫人,可是在房中歇息?”
賈富貴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收斂了回去,搖了搖頭嘆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夫人她罹患重病,於上月不幸離去了。”
人人都傳言這賈夫人是被狐狸精害死的,唯獨這賈富貴一直對外宣稱夫人是病逝,看來的確擔心頭上這頂烏紗帽。
“失禮了。”浸月道。
賈富貴擺擺手:“二位也是遠道而來,不知道也不奇怪。”
賈富貴望着遠處,似乎在回憶過去:“我夫人乃是當今宰相的愛女,與我甚是情投意合。可惜她突染重病,我雖請了各路名醫,可還是未能挽救夫人性命。夫人走的突然,也未能給我留下一兒半女。”
見浸月和寧殊夏都沉默不語,賈富貴的眼珠藏在小眼睛裏偷偷轉動,偷瞄了二人一眼,感覺自己的深情形象應該建立的差不多了,收回感傷的表情,似是豁達地感嘆道:“可惜我一身才華、滿屋富貴,無人分享無人繼承啊!”
浸月、寧殊夏:“……”
這是在暗示他想續絃呀!可惜寧殊夏不接這話茬,而浸月直接話鋒一轉:“今日我們有幸聽聞,賈大人有一寶物,瑩玉流光珠,不知我家小姐是否能有這榮幸看上一眼?”
“瑩玉流光珠?”賈富貴微微一愣:“哦哦,是了,是有這麼一寶貝。”
賈富貴目光不自覺看向一旁:“這是我夫人的嫁妝,傳聞是上貢給當今皇上的仙珠,皇上賜給了宰相大人,又被宰相大人贈送給了我夫人。不過……”賈富貴目光有點閃爍:“不過已經隨同夫人遺體下葬了。”
“下葬了?”
“嗯,下葬了。”賈富貴語氣有點飄忽,目光躲閃。他的表情被寧殊夏和浸月看在眼裏,看來這個賈富貴是真怕這宰相老丈人,這寶珠絕不可能隨葬了,不然聽白還折騰籌錢做什麼。目前而言,寧殊夏她們更願意相信聽白,覺得這賈富貴故意撒謊,免得他被老丈人責罰,而不是去相信這賈富貴真的有多伉儷情深。
賈富貴趕忙轉移話題:“仙子可走累了?來,廳中已備好了美食,還請仙子移步。”
寧殊夏也不爲難賈富貴,淡淡點頭,跟隨賈富貴走向餐廳。
外面已漸漸天黑,主廳四周的燭火被人依次點亮,不過更多的地方,逐漸沉寂在黑夜之中。
燈火通明的主廳內,清蒸乳鴿、紅燒熊掌、爆炒蛙肚、涼拌魚皮、魚翅鮑肚湯、金瓜紅菱薈萃……滿滿一桌珍饈美味,都是平日裏罕見的食材,精心烹製而成。
“呵呵,寧仙子別客氣,多喫點。”賈富貴笑呵呵地看着對坐對面的寧殊夏:“別的我不敢自誇,論起美食,這整個永留鎮,不,甚至我朝疆域內,怕是都沒幾人能勝過我賈富貴的。”
賈富貴很是自得:“我這幾個廚子,可是費了好大心力才蒐羅過來的。”
寧殊夏淡淡頷首,也沒有拂了賈富貴的一片好意,拿起筷子夾了面前的一點金黃的瓜瓤嚐了嚐,果真清甜軟糯,入口即化,她輕聲讚道:“的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