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大多甲冑在身,而郭濤的一襲藍色布袍在其中特別醒目。
當然,鄭和也注意到了他。
在打量了郭濤兩眼之後,鄭和低聲問劉得新:“得新,此人就是你常說的那位郭濤公子嗎?他的師父是哪一位?”
劉得新答道:“大人,他就是郭濤。
他的師父名叫郭跡,至於屬於哪個門派,我還沒有問過。”
按道理,中原武林之中的一流和超一流人物鄭和全部瞭然於胸,但他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郭跡這個名字。
不過,中原大地山高水深,一向藏龍臥虎,也許,這位郭跡說不定是一位化外高人。
想到這裏,鄭和又看了一眼郭濤,轉回頭來,他最後又叮囑劉得新:“一定要小心仔細,凡事要記得隨機應變。記住了,得新。”
劉得新輕聲答道:“是,大人。”
劉得新將軍登船之後,揮手向衆人告別。隨後,劉得新將軍一行使者、嚮導、水手等十餘人揚帆駛出了靖海港。
快船向西南方向疾進。
梁永傑在艙面上轉來轉去,似乎是心緒不寧。
見梁永傑顯得過於緊張了,劉得新將軍便上前同他閒聊,來緩解他的心情:“梁百戶,實話實說,實際上我們此行無需擔心。
從古至今,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約定俗成的慣例,所以說,這次招安之行,我們肯定沒有性命危險。
陳守義畢竟是中國人,肯定不會與大明帝國輕言刀兵。至於嚇唬嚇唬我們,那倒是有可能。
所以,到時候一定要沉住氣,沉不住氣的男人就不會是個好男人。
你梁永傑百戶正當盛年,智勇兼備,前途遠大,難道連送封信、跑跑腿這麼點兒小事也承擔不起來嗎?
人呢,想要出人頭地,就要在關鍵的時候站出來。
小瀛洲島不過就是一羣烏合之衆的巢穴而已,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必死之地,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梁永傑聞言連連點頭,頓時覺得從心裏生出了一股勇氣,感到爲了升官發財,就賭這一次又能怎麼樣——事到臨頭,伸頭大不了一死;假如縮回頭去,那以後在軍中還怎麼活?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黃泉路上也不孤單,還有劉將軍陪着。
他劉得新一個穿靴的將軍都不怕,我一個光腳的百戶又怕個鬼!
琢磨清楚了以後,梁永傑百戶就感覺到心裏踏實了許多。
於是乎,梁永傑仰頭看了看天,天似乎比剛纔更加地藍了。他又瞧了瞧太陽,好像現在的太陽紅的也特別動人。
快船船輕行疾,又趕上了一陣順風,只過了三個多時辰,就已經駛進了大海深處。
嚮導適時地提醒衆人:“大家注意了!這一帶海域海盜活動特別頻繁,大家都把眼睛放亮點兒。”
嚮導話音未落,劉得新等人便看到左側前方迎來了三條船。
劉得新將軍高聲說道:“弟兄們留心,應該是相好的來了,都仔細點兒。”
只過了一會兒工夫,對面的三條船就來到了近前,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包抄而來。
見來船相距已經不足五十丈,梁永傑百戶振奮起精神,站在船頭上向對船呼喝道:“爾等何人,竟然敢阻攔我大明官船!”
對船上猛然響起了一陣狂笑聲,隨即,中間船頭上一個粗壯黑漢大叫道:“媽的!這裏距離中國有他媽十餘萬里,不歸大明管轄,哪裏還有什麼他媽的大明官船!
明白的,快快留下買路錢來!
要不然,爺爺們就自己動手去拿了。
你他媽可要瞧清楚了,爺爺們的刀槍可從來就不認識什麼他媽官船官人!”
他話音剛落,對面又傳來了一陣狂笑叫囂。
梁永傑百戶悄悄瞄了一眼劉得新將軍,見劉得新神態自如,於是,他也就定下了心來。
梁永傑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對方大喝道:“爾等聽清楚了!
想來爾等都是陳守義島主的部屬,如果再繼續糾纏不休,耽誤了陳守義島主的大事,難道不怕陳島主發怒砍了你們的腦袋嗎?”
這下子,對船沒聲音了。
過了一會兒,對船的黑漢又開始喊話,不過語氣明顯地和緩了許多:“媽的!你們當真是鄭和的下屬嗎?當真是去拜會我們大當家嗎?”
見對方軟了下來,梁永傑也就不再盛氣凌人。他很淡定地回答:“朋友,此時此處,難道我還會胡說八道嗎?”
又過了一會兒,對方纔惡聲惡氣地喝道:“媽的!既然是這樣,那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大當家。
如果你撒謊,那一會兒就把你們全他媽的剁碎了喂王八!”
劉得新將軍在靜靜地旁觀,見對方已經是色厲內荏、底氣不足了,就看了梁永傑一眼。
梁永傑百戶此刻似乎已經底氣十足,他平平淡淡地說道:“朋友,那就麻煩你在前面帶下路。”
三條匪船即刻掉頭,成品字形將官船圍在中間,開始返航。
四條船穿過紅花與綠葉二島之間的水道,又向前航行了十餘里,駛進了小瀛洲島碼頭。
一路上,劉得新將軍的眼睛一刻也沒閒着。
船剛剛泊定,那個粗壯黑漢就帶着一羣手下登上了官船。
見官船上的十餘人都非常鎮定,顯見都是有備而來的,於是,黑漢也就講究了一些。
他先朝梁永傑百戶抱了抱拳,說道:“我是海鯊李猛,負責巡海事宜,是小瀛洲島上的一個頭領。”
見對方開始以禮相待,梁永傑便以禮還禮。
梁永傑百戶抱拳還禮之後,也據實相告:“在下樑永傑,是大明遠洋水師軍中的一名百戶。
今天,我奉大明天朝聖使節鄭和大人之命,特來拜會陳守義島主。並帶有天朝聖使節大人的親筆書信一封,需要當面轉交給陳島主。
現在,請李猛頭領先行通報一聲。”
李猛吩咐梁永傑等人在船上等候,又留下了二十幾個海匪看守梁永傑等人。隨後,他快步上山去見大當家。
見李猛已經上山去通報了,梁永傑吩咐人搬了把椅子放在艙面正中。
然後,在一羣海盜驚奇的目光之中,梁永傑百戶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開始架起二郎腿瀏覽流雲山色。
看架勢,梁永傑百戶很有當大官兒的氣派。
其他人則侍立於梁百戶的身後東張西望,劉得新將軍雜在人羣之中凝神向小瀛洲島上張望。
只見小瀛洲島上的山巒之上三峯聳秀,看起來景色似乎出塵地優美。三座山上怪石嶙嶙,數丈高的斷崖比比皆是,完美地將秀與奇融爲一體。遠遠地瞧着,都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尤其是蓬萊峯,從船上望過去,它的峯頂就像棱角分明的槍尖一樣直刺藍天,給蔚藍色的天空塗上了一抹青綠。
蓬萊峯的左右兩個側面竟然也都是刀削斧斫般的峭壁,如果再算上山後的百丈懸崖,那麼,可以說,蓬萊峯的三面都是不可逾越的天險,所有人全都必須通過北坡上的山道上山。
劉得新將軍仔細地觀察這條山道。
這條山道修建在非常陡峭的斜坡上,山道上修有青色條石鋪就的石階,一直通到半山。
“假如從山下仰攻蓬萊峯,海盜們從山上滾下巨石來,那麼,??????。”劉得新將軍已經沒有勇氣再想下去了。
劉得新不可自制地微微搖了搖頭,又望向了無人把守的蓬萊峯峯頂。
但見峯頂怪石崢嶸,樹木青翠,只是看不到人影往來,想來峯頂如今仍然無人守衛。
他移目山腰處,山腰處雲霧繚繞。此時時已過午,想來是海盜們生火做飯之後的餘煙在作怪。
劉得新將軍再一次仔細觀察其餘二峯,這兩座山峯雖然比不上蓬萊峯的兇險,但地形所限,都同樣無法展開兵力進攻。
至此,劉得新將軍完全想通了,這座小瀛洲島是萬萬不可以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