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若梅心想，可不就是緣分嘛。但是，如果你沒來這個部門上班，該多好啊！
她當初看上顧城，卻因爲知道他只是個下鄉知青而沒有動作。
後來，她嫁給了現在的丈夫，也因爲夫家的關係，進了紡織廠宣傳部。
每天上上班，喝喝茶，回家給老公兒子做做飯。沒了生活壓力，隔三差五就能喫燉肉。
歐若梅覺得自己很幸福，慶幸自己做了這樣的選擇。可現在……
她後悔當初怎麼就沒堅持堅持，這樣，說不定就能等到顧城找上工作，她還能爭取爭取。
可現在，心好痛呀！
陳雪林納悶兒地瞅了歐若梅好幾眼，看她臉上神情變換，顯然是有心事。可她沒有多管閒事，拿上自己的水杯，出門閒逛了。
咳，都是老打工人了，誰還不會上班摸魚啊！
陳雪林毫無羞澀，大大方方地跟樓裏其他同事打招呼。轉彎時，不經意和一個大高個來了個親密碰觸。
陳雪林一驚，對方也是一驚。
陳雪林後退兩步，拍着胸口，慶幸杯子裏沒水，不然不是自己，就是對方被燙到。
對方也是，還以爲自己會被燙傷，結果閉着眼睛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那灼燒的感覺。
董蘊眼睛睜開條縫，才發現，對面的小姑娘一臉後怕地拍着胸口，然後蹲下身，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董蘊搖頭：“沒事。”聲音冷冰冰的，聽起來並不熱絡。
說完低下頭整理地上的文件，陳雪林趕忙放下杯子幫忙：“你好，我叫陳雪林，你怎麼稱呼？”
董蘊涼涼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陳雪林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我是新來的，還不熟悉情況。剛纔是準備去水房。”
董蘊點點頭，指了個方向：“那邊！”聲音有些粗嘎，不似其他人那般輕靈悅耳。
陳雪林瞅了眼，就沒再關注了。而是跟在董蘊身邊。
“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你是哪個部門的？你身高，有一米八嗎？”小嘴叭叭叭的，沒個停。
之所以這麼狗腿，完全是因爲對方身高腿長，一口煙嗓。
那張臉，不似其他姑娘甜美，英氣十足。
頭髮短短的，若不是看見對方胸口的起伏，都要誤以爲是個小夥子呢。
董蘊詫異地看了陳雪林一眼，因爲陌生人基本不會把她認成姑娘。可陳雪林，不僅準確認出了她的性別，還雙眼亮晶晶的，絲毫不覺得她是異類。
這種感覺，董蘊很陌生。有些羞澀，還有些暖暖的。
可她冷慣了，直起身說：“董蘊。”
“哦，小董姐！”陳雪林很會打蛇隨棍上，對對方有好感，就跟在對方身邊，陪她送資料。
直到半個小時後，董蘊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不覺得我很奇怪？”
“奇怪啥，哪裏奇怪？”陳雪林一臉不解。
“就是，就是我身高，比好些男人都高。還有嗓子，很粗，一點都不好聽。我頭髮，還有胸......”董蘊越說聲音越低，頭垂了下來，眼睛也紅紅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因爲董蘊個子高，從小就被人說不正常。
就連她家裏，都吐槽她廢布料。給她做一身衣服，頂旁人兩身。
好不容易長大了，又因爲樣貌偏中性，在婚戀市場上不喫香。
來往媒人總說：“就你家那男人婆，能嫁出去都得燒高香。”
董父、董母不僅不覺得媒人過分，還氣憤董蘊爲啥長成這樣。他們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讓別人謾罵嘲諷。
董蘊受不了，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參加了紡織廠的招工考試。
她成績很好，可因爲形象問題，差點被頂替。還是趙大生力排衆議，才順利入職紡織廠。
董父董母因爲董蘊有了工作，挽回了點面子。可還是挺討厭這個女兒的，覺得因爲她，家裏其他姑娘都不好嫁。
董蘊死心了，搬到了職工宿舍。平時不回家，也不跟旁人接觸。
這次問出心裏的疑惑，怕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雙手攥得緊緊的，有些緊張。
陳雪林心裏嘆了口氣，臉上卻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反問道：“小董姐，你爲什麼覺得自己有問題？”
說完上下打量董蘊，眼裏還帶上一絲驚豔與讚賞：“你身材比例這麼好，妥妥的超模預備役。一張臉線條流暢，就是傳說中的高級臉。至於嗓子，煙嗓誒，很好聽，你怎麼會嫌棄呢？”
董蘊看傻子似的看了陳雪林許久，還擡手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陳雪林雙眼瞪大，撅起嘴，委屈巴巴地說：“我沒瞎說，真的，你信我！”
董蘊撓撓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對方。她還是頭一回被人誇讚，可......
“模特是啥，高級臉是啥，煙嗓是啥？”
陳雪林：“......”
代溝啊，她和這個世界有差距！如果對面是顧城，肯定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陳雪林幽怨地看了董蘊一眼，纔開始解釋這幾個詞語的意思。
她沒注意到的是，趙大生從辦公室出來，剛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模特啊，就是展示服裝的一種職業。咱們這裏人多是買了布自己做衣服，衣服樣式也大同小異。可京都、海城不一樣。那裏有服裝廠，每個季度都會有新款上市。模特，就是展示服裝的人。”
董蘊聽得一頭霧水：“爲啥要展示？”
“因爲要銷售服裝啊！你想哈，掛在牆上的衣服，和穿在身上的衣服，哪個好看？”
董蘊猶猶豫豫地問：“穿在身上的？”
陳雪林打了個響指：“那必須呀，全方位展示服裝的特色，纔會讓客戶心甘情願埋單。”
“那跟我有啥關係？”
陳雪林笑笑：“模特都是大高個，上身短，下身長，這樣穿衣服好看。小董姐，如果將來咱們廠改制，拓展服裝製作方面的業務，你一定能夠發揮身高優勢，驚豔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