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妃回頭，頗爲意外道：“這麼快？”
“不對，是焰靈姬姑娘睡下了？”
“靈兒精神消耗過度，睡覺是她最好的恢復辦法。”姒禹回答。
“那你不去陪她，我想這個時候，她最需要你的陪伴吧，即便只是守護。”鄭妃道。
“謝娘娘關心，禹出來是想告訴娘娘，可能要明日才能送你們回宮，所以今晚還要委屈一下娘娘和扶蘇公子。”
“沒事，反正外面我也待習慣了，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就是苦了這個孩子。”鄭妃看着手中的扶蘇，臉上有心疼，“我也沒有什麼做孃親的經驗，都不知道要怎麼照顧他。”
關於這一點，姒禹只能無力搖頭。
鄭妃是王妃，找奶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凡俗之中的女子是不允許餵養公子的，照顧扶蘇之人需要特定官員去尋找。
此事，姒禹走的時候還和焰靈姬提過。
他也是怕焰靈姬不懂，找來普通人傳授經驗，到時候害得不僅僅是奶媽，鄭妃和扶蘇都有可能被冷處理。
這不是危言聳聽，這就是王族的規矩。
君主之物，豈容他人染指，階層的存在，自始至終。
“委屈娘娘了。”姒禹重複道歉。
“呵呵，不是火禹大人的錯，反而，我都還沒感謝你了，要不是焰靈姬姑娘救我們母子出來，恐怕又要給王上拖後腿了。”鄭妃很明事理，臉上的微笑自然而真誠。
作爲嬴政的枕邊人，鄭妃太清楚嬴政和呂不韋的不合，更清楚自己進入相府是如何龍潭虎穴。
但當時嬴政和她商量此事時，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因爲她很清楚，自己有的一切都是嬴政給的，有嬴政的天下，纔有她如今的地位，所以去相府做“人質”這樣的危險，她必須去冒，也願意去做。
“娘娘深明大義，柔弱之軀成就王上無上偉業，怎是拖後腿，娘娘無需多心，明日必然有驚喜到來，如果沒有......”姒禹看向鄭妃手中的孩子，“如果沒有，扶蘇公子未來要是有需求，我可幫忙一件事。”
“什麼事都可以嗎？”鄭妃道。
“只要不違背禹的底線，什麼都可以。”姒禹點頭。
“那不知我這個孃親可不可以代勞？”鄭妃眼中有期待。
仁劍火禹，從進宮那天開始，這個名字就不斷在嬴政嘴邊出現。
而她也隨着嬴政的嘮叨，底下人的小道消息，知道了很多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冷宮的紅薯，成蟜迴歸的事實，再比如韓國白亦非的死。
她沒有見過姒禹，但她看得出嬴政對他的器重。
不對，不能說是器重，應該是尊崇。
能讓在她心目中已經是完人的嬴政尊崇，仁劍火禹這個人，不簡單，非常的不簡單。
所以，此刻的鄭妃內心都有些小激動起來。
扶蘇是長子沒錯，但從長子成爲大王還有不知道多遠的路，甚至會成爲一條永遠到不了的路
眼下卻有一條捷徑出現，她如何能不激動。
只是，姒禹的回答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不可以，必須是他自己的意思。”
姒禹在給未來的扶蘇一個機會，而不是鄭妃，他自然不會答應鄭妃的要求。
“那，也謝過火禹大人。”鄭妃心中嘆氣，臉上還是帶着笑容。
如果能拜的姒禹爲師，小扶蘇以後的路不說一帆風順，那也會少了無數阻攔。
可惜，對方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並沒有答應。
“鄭妃娘娘，不是禹小氣，人各有志，扶蘇公子長大後，也許並不需要禹的幫忙。”
“不，他一定會需要的，我相信火禹大人。”鄭妃突然鄭重道。
姒禹皺眉，看着一臉篤定的鄭妃，若有所思。
“她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看來嬴政對她的確愛戴有加。”
“如此，培養扶蘇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比起胡亥，比起其他公子來說，扶蘇除了性格上過於善良，基本沒有其他缺點，而且，有我的存在，嬴政的統一之路都不知道要持續到多久，所以，教導一個善良的太子，其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姒禹在這方面考慮那麼多，也是爲了秦國的未來着想。
對於二代君主帝王，個人能力上只是一方面，思想纔是重中之重。
扶蘇什麼都好，善良的性格對於帝王來說卻是致命的缺點。
但如果只是太子，這樣的性格卻剛剛好。
“等扶蘇懂事，你讓他來找我。”姒禹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鄭妃聽了，立馬展眉，對着姒禹重重一禮，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小扶蘇啊，小扶蘇，孃親沒有什麼本事，這仁劍火禹卻是非凡，若是能得到他的輔助，你之前途再無憂慮，不過要是兩次機會你都把握不住，那也是你命不於此。”
對於扶蘇和姒禹之間的緣分，鄭妃並不打算過多幹涉。
一個聰明的母親，不會做一些小聰明的事。
如果把扶蘇培養成姒禹需要的模樣，恐怕離失敗也不遠了。
......
時間匆匆流逝，咸陽城的喧譁徹底落下帷幕，在太后和呂不韋爭鬥中死去的官員會按照正常犧牲，該厚葬厚葬，該處罰處罰。
而空缺的職位，暫且就空着，要等祭天結束後再做安排。
麒麟殿，批閱完最後一張奏摺，嬴政深深伸了一個懶腰。
“老高，幾時了？”
“回稟王上，已經是清晨卯時，您已經工作一晚上了。”回答嬴政的是一位身材瘦弱，體型相對矮小的宦官。
“都已經卯時了啊，老高你說老師他們起牀沒有。”嬴政隨意說着，招呼侍女給他更衣。
“火禹大人他們是習武之人，清晨需要吸食天地紫氣以助修煉，這個時間正是修煉的好時機，所以，以火禹大人的性格，這個時候應該還沒起來。”高內侍臉上露出笑容，笑容很輕鬆也很隨意，看的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哈哈，跟着老師接觸多了，連你都會開玩笑了。”嬴政大笑，而後在屋內來回走動，“不過你說的也對，這個時間老師肯定沒起來，只是，寡人時間不多，若是再休息一陣子，恐怕又有數不清的事務要忙碌，卻是沒時間再出宮。”
“王上準備親自去接鄭妃娘娘和扶蘇公子？”
嬴政點頭，“既然老師都提醒，寡人也覺得虧欠他們母子太多，的確該去接他們回來。”
“那王上還猶豫什麼，火禹大人難不成還會爲阻攔王上？”高內侍奇怪。
“唉，你不懂。”嬴政一陣搖頭，臉上有糾結。
高內侍見此，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王上這哪裏是在問姒禹起來沒有，他是在問鄭妃和扶蘇起來沒有，他是在猶豫要怎麼與他們相見吧。
畢竟這種去接人的事，嬴政一生中，還是第一次。
“王上你忘了在雍城和火禹大人一起購買的禮物？這時候不用等待何時？”
“對啊，那些胭脂水粉可花了我不少錢，可不能浪費了。”嬴政拍手稱讚。
高室內在一旁卻使勁搖頭，“王上，見到鄭妃娘娘，您可不能這麼說，您要說這是你在雍城爲她精心挑選的禮物。”
“哼，這種事，難道還要你教寡人。”嬴政甩袖。
“是屬下多嘴了，要是鄭妃娘娘問起，奴才也會實話實說，這些東西是火禹大人逼着您買的。”
“老高。”嬴政的聲音陡然拔高。
“王上，時間不早，我們還是快走吧，他們恐怕早就在等您了。”
“回來在收拾你。”
“王上，你要怎麼處罰老奴都可以，但是你的禮物忘記帶了。”
“那還等什麼，還不去取來，什麼事都要寡人親力親爲，要你們何用。”
嬴政說着，卻是迅速回到內屋去拿取禮物。
而高內侍始終站在原地，看着嬴政忙碌。
“王上也終於長大，懂得關心人了，可惜，老奴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高內侍感受身體內部的虧空，心有遺憾，卻不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