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翌道:“本統領會讓人進去通報,你讓你的人先住手!”
顧衍脣邊噙着淡淡的笑,他既然選擇今日動手,自然是把一切都算計到了,江翌想拖時間,他根本不在意。
他用四爪金龍玉牌的便利,足足帶了五萬人入城。
這是在楚朝陽的死訊一傳出去,他就在做的事。
他算計着楚朝陽之死,知道楚朝陽死後,皇上定會對付神熙樓,但那時候的神熙樓,已經不怕皇帝派的軍隊了。
李驚風所知有限,對神熙樓原本就造不成傷害。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李驚風一個巔峯高手,竟那麼輕易地就被抓了,聽說還被廢了。
國師塔中事,劉公公只彙報了皇上,這消息沒有傳出去,所以他也不知道是國師塔中的凌千漠出手了。
但這不重要。
楚朝陽一死,皇上必然會牽動心神,那就是他動手的好時機。
現在,他的腳下已經踏上着宮中的土地,江翌帶着的七千禁軍,抵擋不了他的五萬之衆。
雲崇軍都是驍勇善戰的好兒郎,殺敵衝陣就沒怕過誰。
這最後的龍馭殿,成不了皇帝楚麟的屏障。
但這麼多年的恨意,他還是要發泄一下的。
他早就知道,當年查證鎮國將軍謀逆之事的主審之人,便是明崇峻與秦幕昭。秦幕昭已經死了,死在他的推動之下,明崇峻還在。
今天,明崇駿也得死!
此刻,殿內的氣氛十分低迷,早在之前雲崇軍衝擊宮門的時候,皇上得到消息,便把重要的人聚到了龍馭殿。
這重要的人,包括他疼愛的鐘妃和十四皇子。
江翌派去稟告的人說了顧衍的意圖後,皇帝渾濁的眼睛轉向了明崇駿。
孔熹道:“明老狐狸,你不能去,你手無縛雞之力,你去就是一個死!當年你是主審,他這是把你給恨上啦!”
鍾妃低聲道:“可是,若明丞相不出去,那叛,叛軍很快就會衝進來。皇上的安危怎麼辦?”
孔熹怒目,這個女人,真陰毒。可她是皇妃,孔熹既無法和她爭論,也不能多說什麼,只皺了皺眉。
明崇駿並不在意,他笑了笑,道:“也無妨,我這把年紀,也算是活夠了。”
孔熹問道:“你之前離開,是去幹什麼了?”衝擊宮門的消息傳出,皇上讓人召集人集於龍馭殿,明崇駿曾離開了半個時辰。他當時還以爲老狐狸找地方躲起來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明崇駿瞟他一眼:“自然是內急,我不是說過了嗎?”
孔熹不相信,他還以爲明崇駿是有什麼奇兵呢,他不是狐狸嗎?
可是他又一想,都到這個境地裏,還能有什麼奇兵?
他身爲大將軍,手中無兵無將,還不是無計可施,最多逆賊們衝殺進來之時,他殺一個賺一個,殺上十個八個的,再陪皇上一起死唄!
鬥了這麼久,罵了這麼久的老狐狸,看着老狐狸要去送死,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道:“老子陪你去!至少我這把老骨頭,還能護你這老狐狸一二。”
孔熹不覺得大軍衝擊,他能保護得了皇上。當然,他也不覺得自己真能護住明崇駿,不過是鬥了一輩子,到時候一起死了,到閻王殿前一起有個伴,繼續鬥,不寂寞而已。
明崇駿撣了撣衣襟,道:“孔鬍子,皇上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一步!”
他大步向殿外走。
皇上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
如果明崇駿的死能換來顧衍的退兵,他會讓明崇駿立刻去死。
臣子不就應該爲君王捨命嗎?
明崇駿馳馳然地走出殿門。
此時,禁軍七千分流三百去保護那些城外百官,剩下的人經過苦戰,已經不足一千人,而顧衍所帶的雲崇軍和其他人,卻是密密麻麻。他們統一的黑衣,其中還雜着一些穿着禁軍衣衫的人,那是沈誠年帶着的禁軍右衛,這些人將禁軍層層包圍。
禁軍就算能以一敵十,也打不過。
情況竟然已經這樣糟糕了。
明崇駿在心裏嘆了口氣。
其實,早在明沁雪脫離明家之時,明崇駿就感覺到了皇帝當初利用兩個兒子玩平衡之術,其實另有所圖的意圖,那時,他心裏升起的,只有無盡的擔憂。
如果一個君王,心中只想着朝堂的平衡,卻不想百姓的疾苦,面對到處受災的百姓,他心中更想的是建行宮,大興土木,將賑災之銀,將軍資之餉,都能挪用,這後果很可怕。
但他勸過好幾次,皇上不但不聽,還開始打壓他,他便不再說了。
今天,他所擔心的,還是來了。
如果皇上是個好皇上,百姓都能喫得飽穿得暖,這顧衍,又從哪裏去練出這麼多私兵?
如果皇上足夠明察秋毫,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玩弄這些權術,又何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果皇上立嫡或立長,不自相消耗,一切也不至於此。
但那皇上,他不聽任何人的勸,他有自己認定的一套。
身爲臣子,很多時候很無力!
他的目光移到對面。
顧衍的長相真是出衆,當年的鎮國將軍和鎮國將軍夫人的所有的優點,他都集結了,俊美好似仙人。此時,他站在那裏,顧七顧九拱衛在側,他像天上落入凡塵的謫仙。他輕輕一笑,道:“顧公子真不愧皎月公子之名啊!長得真好,你父親看到你如今的模樣,該當喜悅了!”
顧衍並不理會他這一套,他冷冷地道:“明相不用和本公子套近乎,我父當年死於你的構陷與誤判,今日在本公子面前,你竟無絲毫愧疚嗎?”
明崇駿笑了,他道:“顧公子,老夫這一生啊,不敢說沒有做過虧心事,但對於你父之案,老夫還真不虧心!既然不虧心,何來愧疚之說?”
顧衍眉目頓冷,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峨冠博帶,身形清瘦,但身上卻帶着一股書卷的清氣,面容清癯,哪怕面對的是刀兵,是鮮血,他臉上也沒有什麼害怕之色。
顧衍道:“我父根本不可能謀逆,他也沒有謀逆之心!”
明崇駿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