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勳貴子弟閃身進門,興奮地道:“這下有好戲看了,一樓的客人都炸了!”
“怎麼回事?”這個人是被派出打探消息的。
他滿眼興奮,道:“聽說菜裏竟然吃出蒼蠅,一樓的客人都在嚷着要退錢,罵酒樓黑心……”
他添油加醋地把自己遠遠看見的說了一遍。
沐雍很高興,問道:“二樓的呢?”
這人怔了下,才道:“二樓都是雅間,門一關,外面的聲音都聽不見,所以二樓沒什麼動靜!”
安毅卓道:“有一樓的客人就夠了,只要他們將這件事傳出去,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天,滿京城都會知道!”
沐雍道:“也對,一家酒樓壞了名聲,以後休想有一丁半點生意!即使咱們不砸她的牌子,也會倒閉!”
“爲什麼還沒人來?”楚夢瑩問。
那打探消息的人又道:“不着急,咱們這次事情可算是鬧大了,漪雲樓輕易處理不了,那個一直當縮頭烏龜的沐清瑜終於藏不住了。她出面了,正給一樓客人們道歉呢!”
楚夢瑩頓時來了興致,她目光在在場中人面前掃過,她就是過來喫頓飯而已,蒼蠅可不是她放的,鬧事也不是她鬧的,所以這件事怪不到她頭上。與的發的誓並不相違。
沐清瑜要怪,就怪她的弟弟吧!
這件事整個主導都是沐雍做的,那可是她同父的親弟弟!
她道:“沐清瑜原來也在!”
“在呢,是樓下的客人鬧得太厲害了,她才藏不住的,要不是樓下的客人這麼一鬧,估計她都不會出面。”
那人也是之前和沐雍一起欺負過裴霽,被沐清瑜收拾過的人,雖然他不知道那個收拾他的人是沐清瑜,但他和沐雍是一夥,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梅靜雪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優雅地道:“總得要給她一些向別的客人道歉的時間!大家不如喝杯茶,再等等!”
她的話溫溫柔柔,何楚夢瑩那種嬌蠻張揚的性格完全不同。很奇怪的是,哪怕楚夢瑩是公主,她僅是一個縣主,但一般時候,她的話反倒更多人聽。
她們等的時間也不長,尤其是聽說留給沐清瑜向別人道歉的時間,他們更覺得好飯不怕晚,甚至已經在想象,剛剛在外頭低聲下氣向人道歉,再走進他們這個雅間,一定是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
沐雍是最高興最興奮的那個。
這時,門被推開了。
黎飛揚先走了進來。
看見來的是黎飛揚,楚夢瑩的臉色當即一沉,沐雍更是不客氣地道:“沐清瑜呢?叫她滾過來!”
黎飛揚看着囂張跋扈的沐雍,在心裏搖了搖頭,見過蠢的,就沒見過這麼蠢的,這人好像和姑娘還有那麼一絲半點的血緣關係。但顯然,姑娘應該是繼承了她母親的優良血脈,所以和那一家子蠢人格格不入。
他向旁邊一讓,把身後的人都讓了出來。
門口,依次走進來一羣人。
搖着摺扇,放蕩不羈風流瀟灑的西唐太子李澄御;
因爲沒有八卦之心氾濫的李澄御那麼不顧形象,所以落後一步的沐清瑜;
臉容溫和眼神銳利的乾瘦小老頭方照逾;
還有禮部其他作陪的官員。
以及一樓大堂裏自告奮勇過來做見證的食客;
在最後既是壓陣,也是全然放心,對結果毫不好奇的七皇子楚景弦。
不過沐雍一衆只看見了前面的人。
李澄御?
他們不認識。
沐清瑜的出現,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沐雍當即就開始嘴賤了:“賤婢,這才被梁王殿下休了多久啊,就找好下家了,你這姘頭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油頭粉面,還弱不禁風的!他能滿足得了你嗎?”
“嘶……”
一陣吸涼氣的聲音。
接着,一個東西就抽在了沐雍的臉上,沐雍的臉都被抽得偏到了一邊。
動手的是李澄御。
他很生氣,十分生氣。
這位漪雲樓的小東家長得花容月貌的,說他是下家倒也無妨。可什麼叫油頭粉面?什麼叫弱不禁風?什麼叫姘頭?還有什麼不能滿足什麼的。
他堂堂夜御八……咳咳的太子,被人當着面這樣羞辱,他要不動手,他都對不起自己。
至於對方是什麼身份,他是不放在心上的。
只要對方不是東夏的皇帝,衝着那番話,他便都抽得。有一句話叫什麼來着?先撩者賤,別人找抽,他豈能不成全?
所以他動了手中的摺扇。
那扇子看着輕,可被他這麼一抽下去,沐雍的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了起來,血順着嘴角流下,他一張口,吐出三顆牙。
他笑嘻嘻的,可是眼裏卻帶着讓人膽寒的殺氣。
他還轉過頭,向着門外道:“七皇子,本宮在你東夏的京城被人這樣侮辱,本宮只動了一下手,不過分吧?”
門後有淡淡的聲音傳來:“不過分!”
楚夢瑩臉色一變,她本來一副悠哉遊哉的樣子,即使進來那麼多人,她也毫不在乎,甚至向沐清瑜露出一個挑釁又惡意滿滿的眼神。但此時,她卻猛地站了起來。
楚夢瑩在皇宮中也是戰績滿滿,小小年紀時就跟在二皇子身後,後來又跟在四皇子身後欺負皇子,欺負其她的公主。
但她也知道,有些人欺負不得!
中間就有這位七皇兄!
等到長大些,她也不是沒有發過噁心欺負過,但是被楚景弦收拾得很慘,她見到楚景弦,心裏就有陰影。
她道:“七,七皇兄!”
禮部官員和見證食客們趕緊讓開道。
楚景弦走了進來。
他目光淡掃一眼室內環境,再看一眼桌上的飯菜,不鹹不淡地道:“是你吃出了蒼蠅?”
楚夢瑩一接觸到他的目光,眼神就有些瑟縮,趕緊道:“不是我,是他!”說着,一指沐雍。想想不夠,又加上其他人:“還有他們!”除了她和梅靜雪,所有人都被她指了。
沐雍正要說話,一轉眼就看到李澄御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起剛纔李澄御的警告,他又不敢冒險。從他自稱本宮,而且還有七皇子作陪,沐雍就算再蠢,也知道這就是這陣衆人口中傳說的西唐太子。
他剛纔竟然說西唐太子是沐清瑜的姘頭,說西唐太子不行,油頭粉面弱不禁風,他現在竟然還能保得一條命,都已經足夠他慶幸的了。
於是他的不說話就成了默認。
沐清瑜問:“蒼蠅呢?”
沐雍不敢答,安毅卓硬着頭皮:“在那!”
光光的盤子裏,有一隻蒼蠅。一個勳貴子弟還硬着頭皮加了一句:“原本還有一隻,被那小二拿走了!”
“嗤……”李澄御直接笑出了聲,道:“這些盤子都被狗舔過嗎?這麼幹淨?”
衆狗:“……”
他們敢怒,但不敢言。
楚夢瑩覺得受辱,咬着脣,瞪李澄御。
梅靜雪眼中閃了淚花,一副大受屈辱,但我不說的樣子。
可惜無人看她們。
李澄御還在笑:“我知道這蒼蠅怎麼死的了,盤子喫得太光,這蒼蠅走路打滑,摔死的。”
這話引起一陣笑聲。
倒是方照逾和禮部的官員覺得西唐太子鄙視那幾個兔崽子,打的是東夏所有人的臉。東夏因着這幾個兔崽子丟人了呀。
一時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甚是尷尬。
那來見證的其中一個粗大的嗓門響起來:“喫的這麼幹淨,還能從中間分揀出蒼蠅,這份眼力,在下佩服!”
他們就是來喫飯的,而且覺得那個年輕人說的雖然好笑,也很有道理啊。
楚景弦道:“方大人!”
方照逾忙道:“七殿下!”
“勞煩了!”
方照逾一怔,明白過來,這七殿下是要讓他這把老骨頭去驗蒼蠅。
他是禮部的,又不是刑部的,他不會破案啊。
但是七殿下開口,他不能不去。
他也明白七殿下爲什麼讓他去。
看看在場的衆人:
漪雲樓的掌櫃也好,東家也好,小二也好,他們是深涉其中的當事人,肯定是要避嫌的,不然一會兒查出真相,必然有人質疑!
西唐太子和他的隨從?這個臉怎麼能丟到西唐去呢?再說那位李太子可不是什麼正經人。
一樓同來的見證者?他們也合適,但是他們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即使驗出來,只怕雅間裏的這些二世祖們也不會心服。
那就只有他這個禮部首官最合適了。
方照逾心情很複雜,他是禮部首官,所負責的事都是大事,可現在,竟然來看一隻蒼蠅,爲一家普通酒樓和食客之間的衝突驗證據。
但是他還是很快地從袖子裏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
這帕子還是他的老妻今天一早塞在他的衣袖裏的,現在看,倒是合適用。
他極小心地把那隻蒼蠅拿起。
一雙雙眼睛都落在他的手上。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將蒼蠅放到白帕上。
此時也顧不得心疼老妻給他的白帕了。
然後,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