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卿倒是很大方地直接道:“巔峯是爲凡境最高的境界,一般人練到這個境界,便已經鮮少敵手。不過,到了巔峯境,心境開闊,便有別的感悟,若能悟,則學無終點。若不能悟,就像那隻老耗子一樣,不得超凡,超凡之後是入聖,但入聖非聖,只能算是準聖。而後,纔是聖!到了聖境……”
靜卿嘴裏咀嚼着這兩個字,卻不再說了,過了片刻,她想起沐清瑜竟然沒有出聲?轉過頭,卻是一怔,少女雖如之前一樣坐着,但卻閉着眼睛,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靜卿不由失笑,凌千漠說她以後會勝過他,看來,也不是誇大之辭。她站起身,回去屋子了。
沐清瑜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很奇妙的境界。
巔峯如在山巔,所有習武之人都以爲,那便是最高之境,一入巔峯傲羣峯,但也僅是一峯之下萬峯低。但峯高哪怕萬仞,便是最高的了嗎?
山巔有云,雲上有天,天外有寰宇!
巔峯不過是世人悟性加上努力可以達到的境界,但學無止境,超凡入聖之後,未嘗沒有乘雲攬月,踏星抱日之境。
所以,她之前將李驚風的巔峯之境視爲自己的目標,因李驚風的境界,她還不如,所以心中多少帶着幾分忌憚。
終究是心境不夠開闊,眼界太低!
她的思緒遊離,想像着超凡入聖,乘雲攬月,踏星抱日,那將是怎樣的大能之境?
她似乎能感覺到乘風而行,御風而動,隨風而止的那種與自然融爲一體的感覺。
朝元五氣訣在她體內飛快地運行一周天又一周天。
比平時運行的速度快了五倍。
她自己當然是一無所覺的,這是她身體的自然反應,或者說,是因爲她思緒遊蕩之中,身體自然而生出的應和之態。
沐清瑜睜開眼睛。
她還在院子裏,但是,整個院子空蕩蕩,面前已無人,桌上茶已涼。
月明星稀,已經是夜裏了。
她驚得猛地站了起來。
靜卿的聲音傳來:“右邊有房間,自己收拾收拾睡吧。”
這都大半夜了,城門早就關了,她也沒必要趕夜路。在玄禹那裏的談話雖被打斷,但其實她只不過是想去確認夢中之事是否是真的,玄禹已經給她答案了,她沒必要再去。
沐清瑜從善如流地推開右邊那間廂房門。
簡單的牀鋪,但很乾淨,放在一邊的牀褥被子還透着陽光的味道,要等她自己鋪裝。
素來自食其力的沐清瑜很麻煩地鋪好牀,舒舒服服地睡下。
第二天,從靜卿小院往下,她到了滌心庵的主殿。
對於她的突然出現,除了慧清表示了驚訝之外,其他人都接受能力良好,慧竹還抿嘴一笑,道:“我去給你做素齋!”
這句話提醒了她,從昨天午時到現在,她好像粒米口水未進。
昨夜竟然不覺得餓,但此時確實有些餓了。
她道:“多謝!”
慧竹溫柔一笑,便去忙碌了。
慧清高高興興又十分好奇地道:“沐施主,你是怎麼直接出現在庵堂裏的,我們這邊山門都還沒開!”
沐清瑜指指後面道:“我是從山上下來的!”
沐清瑜笑着點頭。
慧清咕咚嚥了口口水,滿臉的佩服:“你好厲害,你竟然敢跟住持師太待在一塊!”
“住持師太很可怕嗎?”沐清瑜笑着逗她。
慧清眨巴着眼睛,認真地想了想,有些迷茫地道:“也不是很可怕,可不知道爲什麼,我一見到她,就覺得特別慌。明明每次見到,住持師太都對我笑,也沒罵過我!”
沐清瑜笑笑,這個問題她可解答不了。
就比如學生見到老師?明明那個老師很是溫柔可親,學生還是覺得不自在,覺得敬畏?
沐清瑜去幫慧竹弄素齋。
她見慧竹神色輕鬆,脣角還帶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錯,不禁道:“居士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
慧竹展顏一笑,道:“下次見面,你就不用叫我居士了。”
沐清瑜一怔,不叫居士叫什麼?
慧竹倒是主動爲她解惑:“住持師父給我的一年之期到了,去年今日,我請求她爲我剃度,她說以一年爲期,若是我還心意堅定,便考慮爲我剃度!如今期滿,住持師父應該會答應了。”
她笑,滿臉期待:“還有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就到了!我就可以求住持師父,也許明日,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師太了!”
看得出,她內心一直在期待一年之期早點到來。
沐清瑜:“……”
她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這位,也是洛家嬌養長大的千金,官宦之女,才貌雙全。原本應該與舅舅是一對神仙眷侶,卻陰差陽錯。
她低低地道:“是我舅舅無福,辜負了你……”
慧竹眼神微微一變,她笑顏鋪滿的臉上,笑意又一點點收了,她看沐清瑜:“你都知道了?”
沐清瑜輕輕點頭。
慧竹卻釋然一笑,道:“他也不算辜負我!只是世路多舛,身不由己!再說我現在也挺好。只希望他……九泉之下,也平安喜樂!”
沐清瑜能感覺到她的哀傷,不過哀傷之後,是看破紅塵的釋然和放下。
她輕聲道:“其實,舅舅應該更希望你過得幸福,而不是青燈古佛了餘身!”
慧竹有些發怔,而後失笑,道:“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我這樣,也算是幸福吧!”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猶如夢囈:“如果那個人不是他……青燈古佛怎麼就不幸福呢?”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是別人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什麼樣的生活都是一樣!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心已空,情已斷,佛前乞來世,如何不幸福?
她的聲音很低很淺,原本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沐清瑜的五感過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和我舅舅,見過嗎?”外公只說他們定過親,並沒有說他們曾經相戀。僅僅只是定親,便付出一生?
“見過!”
慧竹似是憶起往事,脣角笑意溫柔下來。踏青宴,少年鮮衣怒馬,笑容張揚。
在她被人算計,差點跌入水中時,一雙手拉住她的衣袖,將她送到丫鬟身邊,自己卻力盡跌入水中,踏水而出時,她在丫鬟的攙扶下,看見那雙明亮的關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