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一開口,說的哪句話都不像出家人。
不過這倒是符合她所修的《自在法》!
她是真自在!
沐清瑜敬謝不敏:“不打。我是嬌弱女子,打打殺殺的不適合我。喝茶就挺好,禪茶嘛,聽着就透着一股子玄機!喝上一杯,說不定我還能悟道!”
靜卿輕嗤一聲道:“我喝了這麼多年都沒悟道,你喝一杯就悟道?再說了,水是山泉水,茶就是後山茶葉,你以爲是開光茶葉呢?”
沐清瑜無語:“別的出家人都會順水推舟,然後才能讓香客痛快掏香油錢,你這樣做,你這庵堂還能開得下去嗎?”
“愛掏不掏,我缺錢嗎?”
沐清瑜閉嘴了。
原諒她,是她境界不到。一個讓她不敢動手的人,其實錢財這些東西,對她已經失去意義了吧!
是她膚淺了。
接下來,不再糾結這些的沐清瑜和靜卿就相談甚歡了,也是聊過,沐清瑜才知道,這位看着不怎麼像出家人的師太,那思想更是與出家人半點不搭邊,但是,她知道得多,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對於歷史朝代變遷,各地風土人情,各朝風雲人物,以及那些人物的成就和留下的軼事遺聞,墨寶藏物,都如數家珍。
所以,兩人雖沒交談多久,但不論沐清瑜說什麼話題,她都能接得上話。
沐清瑜到最後,眼神是真正的震驚。
明沁雪是大才女,那是她從小生活在良好的環境,家有藏書豐富,加上她自己的聰慧和超羣的記憶力,使她出類拔萃。
可靜卿不同,這個女子漫不經心,滿不在乎,行事隨意,怎麼舒服怎麼來,說話也沒有絲毫的身爲住持的包袱,卻給人十分舒服放鬆的感覺。
最後,兩人還真比劃了幾招。
朝遠五氣訣共十層,每層分初中高大圓滿四階。她恢復上輩子六層大圓滿時,已經相當於這個世界超一流中高階的身手。到七層時,便是超一流高階了。雖未到巔峯,但離巔峯僅一步之遙。
這時候的沐清瑜,已經第七層練到中階。可是她與靜卿動手時,還是感覺到一股讓她深覺不如之力。那麼隨意卻又那麼浩瀚,那麼簡單卻又好像包含萬物。
沐清瑜感覺,大概要等她將朝元五氣訣練到第八層,才能和靜卿有一戰之力。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看時間差不多,沐清瑜問靜卿:“那個慧竹居士向佛之心我看着挺誠的,人在你這庵堂裏也住了十多年了,爲什麼你不肯爲她剃度?”
“心誠也要看有沒有緣,她與佛無緣!”靜卿隨意地回了一句。
沐清瑜道:“爲什麼?”
靜卿看她一眼,笑了:“天機不可泄露!”
沐清瑜:“……”
巳時末,沐清瑜準時到了廚房,慧竹還沒開始,大概是在等她。
她本來就善廚藝,看到慧竹做素齋的過程,幾乎一點就通,看着慧竹從容而平靜的動作,有條不紊,絲毫不亂,加上她沉靜的氣質,讓整個觀摩過程都顯得賞心悅目。
而慧竹也很詫異,沐清瑜說了打下手就真的打下手。她總是恰到好處的遞過來自己想要的東西,調料也好,用具也好。就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沒有半分錯誤。
而且後面她不再問話,很是安靜。
這讓慧竹反倒忍不住自己挑起了話題:“施主也善廚藝?”
沐清瑜道:“因爲喜歡,所以多花了幾分心力!”
慧竹輕嗯了一聲,又看了她一眼,遲疑了許久,才道:“你如今住在裴家,裴家……如何了?”
沐清瑜隨口道:“還行吧!”她展顏一笑:“外公身體越發健朗,我相信舅舅不日也會回來!”
慧竹眼神一凝,脫口而出:“他不是戰……了嗎?”
那個字太過於沉重,哪怕她是脫口而出,仍然沒能吐出那個字。一擡眼,就對上沐清瑜清泠泠的眼神。她下意識的避開,繼續低頭擺弄手中的菜。
沐清瑜道:“不,他沒有戰死,如果戰死了會在陣亡名單上。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慧竹低着頭不再說話,香氣撲鼻而來,這些素齋並沒有做成雞鴨魚肉的形象。但盤中的菜也十分舒服,色香俱全,吸引人動筷!
這時慧清在外面探頭探腦的。
慧竹溫婉微笑:“師妹,去叫師父師叔用齋飯吧!”
至於住持靜卿,她是不用的!
靜安師太和靜思師太年紀差不多,但看起來卻要嚴肅多了,話不多,行事一板一眼。
她負責的是庵堂裏的採買等雜事。
喫完一頓素齋,沐清瑜覺得也不能白喫,但是,這滌心庵中明明供奉着菩薩,卻沒有功德箱,她問靜安師太,功德箱在哪裏,她想捐點香油錢。
靜安搖頭,表示沒有功德箱。又道:“本庵堂不收香客香火錢!心誠菩薩自知!”
旁邊慧清小聲解釋:“住持師父交代過了,自給自足便是最好的修行。另外,她有錢,不夠問她要,能來的都是有緣人,香油錢就免了!”
沐清瑜想到住持靜卿,不禁失笑,原來在這裏,銀票也是送不出去的。不過她也從善如流地告辭了。
臨走的時候,慧竹遞給她一疊紙。
沐清瑜打開一看,竟然是那些素齋的製作之法,也就是菜譜!
看着似乎連墨跡都還未乾的紙,沐清瑜驚訝:“你現寫的?”
她在靜卿那裏時,慧竹竟然是在寫菜譜?
慧竹淡淡一笑,溫煦平和地道:“見施主喜歡,便寫了下來,左右這些我也是無用!”
沐清瑜誠心誠意地道:“謝謝!不過我還是更想以後能喫到居士新手做的素齋!”
慧竹笑而不語,除了沒剃度,她此時的動作,神態,微笑的樣子,都和出家女尼一般無二。
出了滌心庵,沐清瑜忽地想,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庵堂裏的住持大師已經這麼厲害了,那盛外在外,還是國寺的白雲寺的住持大師,又是怎樣的風範?
拿到慧竹親手所寫的菜譜,心情極好的沐清瑜一時起了好奇心,決定上山去看看。
也是上山的時候,她才恍然想起,好像明沁雪給她下過一個帖子,那麼說,明沁雪今天可能也去聽玄禹大師親自主講的法堂會了!
這時上山的人很少,畢竟,法堂會已經開始,在滌心庵,她就聽嘰嘰渣渣的慧清說過,今天的法堂會分上午一場,下午一場。
午膳所有的人會在白雲寺用素齋。
沐清瑜也不急,再說她是憑雙腿上山,急也急不來。
就在她緩步登山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白雲寺既是國寺,皇上每年至少會來一次,所以這山路修得甚寬,能供兩輛馬車錯車或並行。
沐清瑜走到邊上,後面來的是馬,而不是馬車,她讓出了大片的地方,足夠騎馬的人通行而過,甚至都不用怕踩踏人而勒住馬繮。
然而,那馬在到了她身邊時,卻突然被勒停了。
沐清瑜側頭,看着馬背上那個紅衣飄舞,有如仙人一般的男子,略有些驚訝:“東方公子,你回京了!”
馬上的人一個漂亮的飛身,從馬背上下來。
他身形修長,眉如墨黛,眼如黑曜,脣紅齒白,眉目清朗,清俊之極,卻又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蘊藉風流。
他展顏一笑,道:“今日剛回,我去沐宅,聽沐宅下人說你到這裏來了,我便趕過來了!”
他這話裏透的意思很明顯,他今日剛回,就先去了沐宅,然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山上來見她。
沐清瑜揚眉:“是生意上出了什麼事,還是李驚風又出了什麼妖蛾子?”
估算着,李驚風上次被迷糊巷困了那麼長時間,哪怕他是巔峯高手,但也得一段時間修養,他又惜命,不養得差不多不會冒頭。
算算時間,現在也該差不多了。
她所以這麼問,是她覺得,她和東方墨曄之間有關聯的,就是這兩件事!
東方墨曄俊美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深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露出一個笑容,道:“生意上不會出什麼事,官鹽的鹽引下業了,鹽礦的開採已經在進行,第一批開採出的鹽已經運送出去;李驚風麼,我剛剛回京,還不曾見過他!”
沐清瑜眼裏一片笑意:“鹽礦進展這般快?不愧是東方公子,人雖不在京城,但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東方墨曄的眼神劃過一抹暗色,他剛纔表述得不清楚嗎?不是爲鹽礦,也不是因爲李驚風,她就沒想過,他是專門爲她而來嗎?
沐清瑜還真沒想過,她轉頭:“玄禹大師親自主講的法堂會,下午還有一場,你來的正好,我就準備去聽,不如一起呀!”
這算是邀請吧?
東方墨曄抿了抿脣,他對法堂會什麼的不感興趣,不過,沐清瑜親自邀請,他當然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