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看他一眼,沉聲道:“慌什麼?”
秦旭然走近行禮,道:“爹爹……”
定遠侯揮手道:“回去吧!”昨夜,柳氏不理他,這個兒子也總是這樣欲言又止的眼神,什麼忙都幫不上,還只會添亂,看着煩!
走出府門,馬車已經備好,定遠侯大搖大擺地上了馬車。
他很清楚,他越表現得低調謙虛,昨天那些參與圍觀的人還不定說些什麼,這種落人口舌的事,怎麼能做?
再說,不過幾個品階都沒有的捕快,他還不至於要放在眼裏。
馬車動了,王捕頭五人跟着馬車一起走,看着倒好似是他的護衛一般。
一個捕快低聲道:“頭兒……”
王捕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
這麼憋屈的事換誰也不忿,但是,人家是勳貴侯爺,二品刑部侍郎,他們只是小小捕快,憋屈不也只能憋着?
馬車內,定遠侯的心情其實不像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鎮定。
甘邑郡守秦知政,當初行事也不像是個不周全的,再說,這事他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脫不了干係,何況,後來的九年裏,有他的提攜,這位郡守一路高升,先後調任好幾處肥缺,如今已經是晉州別駕。
甘邑郡守,不過是從四品,如今已經升爲正三品。
九年時間,又是外放之官,這速度不可謂不快。更何況,現在他很快要調任京官,只等這半年任期滿。
這件事要挑出來,他固然脫不了干係,秦知政同樣。
所以,秦知政應該比他還怕這事會泄露,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他不知道,當初那些送過來的女子隔幾天一換,雖然有幾個得他喜歡,長久一些,但最後應該都被處死。
難道那個阮心蓮說的是真的?
她真是最後服侍他的那個嬌軟女子?
他還記得,當初賑災差使完成,第二日就要回京。
當天晚上,看着帳子裏四個美嬌娘,那麼年輕,含羞帶怯,眼神乾淨,害怕又怯弱,像柔弱的小白兔,能勾起人內心最深處的慾念,那是和京中女子完全不同的風情。
柳氏比不了,他的外室也比不了。
他不免就荒唐了些。
第二天他睡到了日上三竿,秦知政辦了一個盛大的歡送儀式,難不成因爲要送他,所以秦知政竟忘了把人全都除掉?
馬車不緊不慢地到了京兆尹衙門,此時,衙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百姓。
這些百姓中,還有昨天在定遠侯府門前看過熱鬧的人。
人們看見定遠侯府的馬車到了,眼神中都有一絲興奮。
這跟看戲文似的,他們更關心的是,那對母子是不是定遠侯在外頭的女人和孩子。要是,這豪門大戶裏也不怎麼幹淨嘛,這身居高位的侯爺,也不跟普通男子一般,也會偷腥風流,在外採野花嗎?
倒是有些婦人,心中更關心阮心蓮母子的結局。
也不知道那當孃的怎麼想的,這種事悄悄地找上了定遠侯就行了,一個堂堂侯爺,手指頭縫裏隨便漏出一點銀子,就夠他們母子過活了。
現在當門鬧出來,還選這個時候,被這麼多人看見,搞得要對薄公堂,那定遠侯還能認嗎?
一時,他們圍在門口議論紛紛。
有後來的問道:“這定遠侯都來了,那阮氏母子怎麼沒到?”
“對呀,不會是見勢不妙,已經偷跑了吧?”
有先到的鄙夷地看說話的人,道:“那阮氏母子是苦主,一大早的就進了衙門,廷杖都打完了,要不然,衙門能叫人去請定遠侯來?”
“什麼,還打了廷杖?”
“以民告官,廷杖三十不是規矩嗎?”
“這阮氏也是可憐,這小身板的,受三十杖,難怪看她站在那裏搖搖晃晃!”
“還好這是個民婦,身子骨硬朗,要是普通女子,怕不受不了廷杖,當場就死了。”
“既然原告被告都到了,怎麼還不開堂呢?”
“對呀,我們都等多久了?這事沒個結果,我們心裏撓得慌!”
“你是把這當話本子看了吧?”有人取笑:“你膽子挺大,要是讓侯府的人知道你存的這個心思,隨便找個由頭,你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呸呸呸,你胡說什麼?侯府那麼尊貴的府門,會有空對付我一個窮百姓?我就只看看樂子怎麼了?准許那些高門大戶做出來,我們看看都不行嗎?”
“快看快看,開了開了!”
這時,衙門的大門打開。
這道門離看熱鬧的衆人相隔還有兩丈多遠,門內就是衙門大堂。
若是可以放開讓百姓圍觀的審理,這道門也是允准進入的,百姓們可以看到堂內的情形,聽到審訊時的聲音,甚至連人犯長的什麼樣子都清清楚楚!
堂內,兩班衙役已經就位,各站兩列,空出中間,水火棍黑紅相間,整齊排列,分外肅穆威武。
京兆尹紀域身穿威嚴的京兆尹官服,正緩步走向案後,但這時,兩個衙役向大門口走來。
大門口以門檻爲限,開堂審理,未確定是公審還是私審時,看熱鬧的人不得越過,所以此時,想佔好位置的,身強體健的,正在往視角好的地方擠,只等裏面大人一聲開放審理,便要第一時間衝進去搶佔最好的位置。
兩衙役走到門前,大聲道:“大人有令,此案閉堂審理,衆人不得圍觀!”
等了許久看熱鬧的人原本以爲這兩衙役是來通知公審,維持秩序的,聽到這個消息都懵了,他們大早前來,就是爲了喫新鮮第一手瓜,現在,只能喫個寂寞?
立刻有人大聲道:“爲什麼呀,大人,我們只是看看,不會多嘴的!”
“我們都等好半天了,大人開恩,讓我們看看唄!”
“大人,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案子,爲什麼不讓我們看呀!”
……
七嘴八舌,一片吵嚷之聲。
衙役喝道:“亂叫什麼?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說着,兩人一人一邊,把大門給關上了。
衆人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扇大門緩緩在自己面前推近,然後,把裏面的大堂隔絕。
沒得看了,這裏離大堂那邊還遠着呢,看不到人,只能隱隱聽到聲音,那還有什麼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