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用和我打啞謎,有話直說就行,我也正想去會會那個顧青楓,能不能告訴我,你這一派,還剩下多少人?”
“三個。”
“呵!你經營勢力的能力可真不錯。”
“和尚不擅經營勢力,也不想經營勢力。”
“算了,不說這些了,喫飯喫飯,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喫素的和尚,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其實,和尚也是可以喫肉的。”
“你這禿驢,可真是個老實和尚……”
……
春華樓。
這是一座非常豪華的酒樓,酒樓背後的老闆是李燕北,但李燕北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安全。
一日之內,李燕北已經遭遇了兩次暗算。
今日凌晨,從李家庫房賣出去的二十八張強弓指着李燕北的全身要害。
若非陸小鳳救命,李燕北早就已經被射成刺蝟。
就在剛纔,杜桐軒收買了爲李燕北搓澡的人,在搓澡巾上下了毒。
好在,這次又有人提醒,讓他在春華樓等解藥。
前一次暗算還能說是縝密安排,這次暗算只是收買了一個小人物,花費絕不會超過五百兩。
比被杜桐軒算計更讓李燕北感到頹喪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警惕性竟然衰弱到會被五百兩的算計擊潰的地步。
陸小鳳陪在李燕北身邊,他知道,自己這位朋友已經被徹底擊潰了。
哪怕他贏了賭局,最終也不過是找個地方養老,絕不會再去當什麼黑幫頭子。
這很正常,一個地盤廣大的黑幫頭子,在自家的地盤,被對頭輕而易舉的算計,那絕對會讓人失去一切雄心壯志。
李燕北並沒有等太久,陸小鳳喝下五杯酒的時候,送解藥的人就已經到了
這人很高、很瘦,穿着極考究,態度極斯文,年紀雖不甚大,兩鬢卻已斑白。
一張清癯瘦削的臉上,帶着三分病容七分威嚴,讓人不敢對他有絲毫輕視。
他穿着件寶藍色長袍,手上戴着枚價值連城的漢玉戒指,腰邊的絲絛上掛着塊白玉璧,看起來就像是朝廷中的新貴,翰苑中的學士。
很多人都稱他爲“學士”,他自己也很喜歡“學士”這個稱呼。
因爲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文化人,而不是黑幫頭子。
他就是杜桐軒,和李燕北斗了十年,一日之內,兩次將李燕北逼入絕境的老狐狸。
沒有人想到杜桐軒居然會出現在李燕北的地盤,就正如沒有人想到豺狼會走入虎穴一樣。
杜桐軒筆直的走到李燕北面前,微笑抱拳,道:“李將軍別來無恙?”
他喜歡別人叫他杜學士,李燕北卻最恨別人叫他李將軍。
挑釁了李燕北一句,杜桐軒笑眯眯的看向陸小鳳:“這位莫不就是陸小鳳陸大俠?”
陸小鳳道:“你不是學士,他不是將軍,我也不是大俠,我們大家最好都不必客氣。”
李燕北惡狠狠的看向杜桐軒,冷笑道:“我若是你,就絕不會到這裏來!”
杜桐軒道:“我不是你,所以我來了。”
“你不該來。”
“那你恐怕很難活着走出去。”
“如果我活不了,那你也一定會死。”
杜桐軒冷笑了一聲,拿出一個頗爲精緻的錦盒,笑道:“解藥。”
“今天要殺我的是你。”
“沒錯。”
“要救我的還是你。”
“也沒錯。”
“爲什麼?”
“因爲我想讓賭局玩的更大一些。”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承認被杜桐軒算計,還要接受杜桐軒的解藥,這非常的難堪。
但李燕北不是死要面子的人,痛快的喫下了解藥,大聲道:“你要賭多少?”
“你還有什麼可賭的?”
“我在大通錢莊,還存着八十萬兩銀子!”
“葉孤城受傷的消息傳出去之前,呂雲澄和葉孤城的賠率是八比九,我不佔你便宜,明天就存九十萬兩銀子進去。”
“我若輸了,立刻離開京城,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絕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我若輸了,立刻去往關外,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絕不再踏入關內半步。”
“一言爲定?”
“擊掌爲信。”
兩隻手掌碰在一起,這場身家賭局,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
贏的人獲得一切,輸的人唯有一死。
離開?
隱居?
笑話!
古往今來,有幾個輸光了身家的黑幫大佬能夠得好死?
旁觀的江湖人覺得熱血沸騰,陸小鳳卻覺得很噁心。
因爲這場“熱血沸騰”的賭局,涉及到了他兩位朋友的生死。
如果那個混蛋在這裏,怕是已經掀桌了吧?
擊掌爲誓,賭局成立,李燕北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爲什要救我的性命了吧?”
杜桐軒陰惻惻的笑道:“因爲死人沒有辦法付賬——賭賬。”
李燕北很快就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風從窗外吹過,大家忽然嗅到了一陣奇異的花香。
六個烏髮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提着滿籃黃菊,從樓下一路灑上來,將這鮮豔的菊花,在樓梯上鋪成了一條花氈。
一個人踩着鮮花,慢慢地走了上來。
他的臉很白,既不是蒼白,也不是慘白,而是一種白玉般晶瑩澤潤的顏色。
他的眼睛並不是漆黑的,但卻亮得可怕,就像是兩顆寒星。
他漆黑的頭髮上,戴着頂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潔白如雪。
他走得很慢,走上來的時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宮廷,又像是天上的飛仙降臨人間。
葉孤城。
無論認識不認識,只要見到這個氣質,就知道他是葉孤城。
他身上並沒有任何中毒的痕跡,似乎蜀中唐門的毒砂已經被解決,一點威脅都沒有。
葉孤城輕聲道:“誰是唐天容?”
聲音很輕,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牆角喝酒的那人更是把雙手放入到了豹皮革囊中。
蜀中唐門專門盛放暗器的豹皮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