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有些意外，他靜靜地傾聽了史爾特爾的吐露，少女的心境和以往完全不一樣了，此時的表情也是出人意料的平和。
從史爾特爾的話中可以知道，泰拉大陸已經不是第一批文明，他們如同麥稈倒伏般，一茬又一茬，卻始終在名爲“神明”的災難中一次次走向滅亡。
諸神黃昏每次都會燃燒世界，重生的少女繼續帶着魔劍，繼續這個殘酷的輪迴，重新與新誕生的神明進行殊死決戰，這已經成了命中註定的宿命。
“我花了無數時間，去尋找蛛絲馬跡，我以爲那些記憶是真實的，我的旅行不是白費功夫，總有一天我能找到線索，與那些記憶中溫暖的友人重逢。”
史爾特爾露出苦笑，自嘲的話語中頗有幾分諷刺。
“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過眼雲煙，那些記憶都是過去的虛影，在這片大地上不會再有任何痕跡。”
“數萬年的時間抹掉了他們，卻單單沒有抹去我，我的世界一片空白，殘酷的把我丟盡了那片荒漠，卻爲什麼還要讓我尚存一絲片段？”
“我再一次失去了旅行的意義，那些片段裏的人，那些溫暖用原來離我而去了，但只有我記得那些時代的家人，真不公平。”
史爾特爾臉色微寞，她呆呆的注視着正前方，眼裏恍惚，沒有往日的光彩和焦點，看得出來她此時的心情並不好。
永遠離去的時代影子縈繞在史爾特爾的身上，孤獨的少女無法找到任何慰藉。
李澄暗暗心酸，嘆了口氣，淡淡開口：“如果沉湎於過去，那永遠不會有未來。”
“彼方尚有榮光在，現在找到你記憶的真相不是一件好事？打起精神，你之前談到的...滅絕是怎麼回事？”
史爾特爾吐出一口悶氣，擡頭終於含笑瞧了李澄一眼：“不愧是你，一句話就能讓我好受不少。”
“其實我並沒有在意...我只是，在爲我過去的悲慘人生嘆息罷了，還有做下的那些無意義的蠢事。”
史爾特爾悵然若失，她說完，歪過頭斟酌片刻，表情緩緩迴歸鄭重，認真的看着李澄，語氣嚴肅。
“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就是問題的關鍵...”
“天空中有什麼東西可以滅絕這個世界...呃，或者說星球。”史爾特爾不禁失笑，自己也學了很多新詞。
“凱爾希，那個人不簡單，還記得我們見過她嗎？她的身份非同尋常，與我的關係也並不是陌生人，我們在過去合作過幾次。”
“雖然我記憶中的細節不是很多，不知道當時的我都與她達成了怎麼樣的協作，但有一點可以知道，我們無一例外的，每次都失敗了。”
“當神明取得勝利，文明瀕臨滅絕的邊緣，神明即將統治世界的前夕，如果我沒能發起諸神之戰，將世界重啓，那麼就會有一道湛藍色的光束從天而降，滅絕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
“然後會有新的一批土人被投放上來，新的輪迴會繼續，直到破局爲止，這個過程永遠不會停下。”
史爾特爾訴說着自己看到的景象和畫面，她不知道自己的描述是否準確，但她知道這個世界一定面臨着危險。
李澄震驚擡起頭，他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史爾特爾的描述十分細緻，她甚至精準的說出了那道藍色光束的威力，能將整個地表都變成烤熟的紅熔岩。
有東西居然控制了天空中的蜂巢衛星，李澄有點錯愕，他甚至覺得這件事已經可以告訴布琉了。
這屬於啥啊？
這屬於自己的衛星被土著搶了啊！
李澄不知道蜂羣內部怎麼看，反正類比一下這要是在人類社會泄露出去，你布琉還要不要面子的？
“......也就是說，普瑞賽斯和凱爾希在做些什麼？”
李澄意外的開口，在腦海中梳理起混亂的信息，他好像抓住了什麼，卻又沒有任何證據能支持他。
“嗯，他們在...試圖建立文明。”
史爾特爾皺起眉頭，這句話顯得怪怪的，在天災肆虐的大地之上，生存本就是一件奢望的事情，又何談文明呢。
“總之，我一次次看到了她們的失敗，這已經是第37次。”
李澄鬆了口氣，現在什麼情況他大概瞭解了，值得慶幸的是神明的威脅目前在他看開還不算大問題，源石工業設施的興建已經讓個體的力量優勢沒有那樣巨大。
“嗯...那既然這樣，神明時代永遠不會到來。”李澄笑着看了一眼史爾特爾。
“其實沒有必要如臨大敵，那些神不全都半死不活的？”
史爾特爾遲疑了一會兒，輕輕點頭：“是啊，例子就在眼前。”
“哥倫比亞的聖遺基金會，炎國的敕封神明，烏薩斯的夢魘碎片封存成的內衛。”
“神，早已經不知不覺被人們征服了，只是大多數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做到了這樣的偉業。”
史爾特爾托腮苦笑，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但是我不認爲神明的威脅就到此爲止，李澄...實際上我越來越不安了。”
“神明們的力量正在增強，越來越多的神在甦醒，祂們每個人都是老怪物，每一個的歷史都可以與國度存在相媲美。”
“祂們如果真的要在暗處煽動暴力，或者做點什麼，糾結外界的邪魔，到時候的毀滅性影響，很可能變爲一場災難。”
李澄考慮片刻，微微侃笑：“祂們如果敢，那就讓祂們有來無回。”
“時代變了，你也看到了，哥倫比亞可不是一兩個神能動搖的，那羣喪心病狂的傢伙都已經開始拿神明鼓搗克隆了。”李澄不屑的擺了擺手。
史爾特爾撇起嘴角：“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明明情況更糟糕了好吧？”
“萬一把自己玩死了，到時候還是重啓的結局。”
史爾特爾想到這裏，有點驚慌，臉色蒼白：“我...”
“......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再來了。”她咬緊牙關，顯得異常惱怒。
“我的親人被一次次的奪走，我一次次被迫重新開始。”
“這種折磨，我不想再承受一次了，再承受數百年的孤獨。”
看着慌亂的史爾特爾，李澄不言，緩緩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輕言細語讓她安靜下來，李澄緩緩笑了笑。
“不會的，那一天不會再有了。”
他想到了凱爾希，這個神祕的傢伙一直以來在各種意義上都看不穿，是一個惡劣的，自稱無所不知的傢伙。
不過這傢伙從八萬年前就奔波，在盡力嘗試建立文明，也難怪有這股傲慢的情緒了。
雖然還是很在意天空的衛星，不過在布琉的昇天準備完成前，果然暫時沒有辦法吧？
李澄思緒複雜，與史爾特爾清澈的眼神對視，兩人各自想着心事，靜悄悄的久久無言。
在兩人的對視中，先不自在的偏過頭去的，是史爾特爾。
或許我永遠無法理解你的世界。
但我願意給你建立一個，可以安然生活的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