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眼前的薩科塔少年如此說道,李澄皺了皺眉,看得出他還在猶豫,他心下微嘆:“你還在憂慮些什麼?”
“剛纔我看你和艾絲黛爾聊的不是挺好?”
斯維爾兩眼瞪大,有些微妙:“你一直在旁邊?”
說完李澄尷尬的撇了撇嘴,原本自己想直接來找斯維爾的,見艾絲黛爾在那裏和他聊的開心不忍打擾。結果自己的腿都蹲麻了,也沒見艾絲黛爾有離開的意思。
沒辦法了,他只好去找了塔杜,讓這個薩娜的護衛把艾絲黛爾先支開,自己才方便做事,結果就遇到了剛纔那幕。
“……你多心了。”
斯維爾狐疑的看了看李澄直打顫的腿,也就勉強信了他。
“聽着,我有這個權利赦免你…你的行爲我都看在眼裏,你很可惡但罪不至死。”
李澄頓了頓,淡淡道:“你可以加入我們,改邪歸正沒什麼可恥的。”
“我…”
他開了開口,顯得有些異常艱難。李澄心下比他都着急,怎麼給你拼命鋪臺階你就是不幹呢?
就非得讓人給你一刀劈死就得勁了?還是說你幹了什麼其他見不得人的事兒?
他焦慮起來,拼命給他眼神暗示,斯維爾偏頭閉了閉眼,隨後給出了讓李澄失望的答案——他搖了搖頭。
“殺掉我吧。”
他異常平靜,根本不在意李澄那都快被氣歪的臉,只是雙手合十又自顧自的祈禱起來,默唸着李澄一無所知的拉特蘭語。
頭上的光圈淡出薄薄的雲霧,繾綣的慵懶在他的面目上呈現,如同精緻雕工完好的美玉。在雲舒雲卷中也蘊含着能巋然不動的毅力——簡直艮的不行!
李澄點了點頭,真的很氣,自己的好意彷彿在他眼裏都是無用的狗屁。自己反倒成了那個婆婆媽媽的二貨,在這裏跟他扭咕這些早已成定論的事情。
越想越氣,李澄心下微暗。
我今天還就不信了,當年我上至八千字論文,下至十八字核心價值觀都反覆倒背如流的人。經過唐代大仙李白杜甫的摧殘,聽宋代大神們感天動地,肚子裏的大道理比你喫的飯都多,現在居然說不動你一個異界小神棍回心轉意?!
你想死就死啊?
我李澄非要拉你入夥不可!
“好,那送你上路前,你先跟我出來一趟。”
啪嘰!還沒等斯維爾說點什麼,欄杆就被李澄一把拍碎,揪着他頭上的光圈就給拽出來了,這粗暴程度讓後者頻頻驚詫:“你…”
“閉嘴,跟我過來!”
“不、不是,別用力拉我的光圈了,一會兒拽掉了!”
“這玩意兒居然是能拽下來的?!”
……
斯維爾忐忑起來,從剛纔起李澄就大步邁個不停。臉色黑沉沉的也不看他,他只好默然跟在他的後面。
長時間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裏,他已經很久沒走路了。這讓他一時間都不怎麼習慣起來,一瘸一拐的邁着步子。
走出那狹小的牢獄場,走出夜間的部落,經過了幾個投來目光的族人,經過一隻巨大的源石蟲。走出部落損壞的大門邁向空曠的刃葉草地,自己的褲腿都被露水沾的溼漉漉的。
“好!”
“李澄客人你又要出門?”幾個族人心有餘悸。
“放心,這次不會帶回來東西了!”李澄笑了笑。
人緣真好,幾乎是每個阿達克利斯都會和他搭話,斯維爾見狀輕嘆,相較於瞥向自己的冷眼。居然沒有生起什麼羨慕。
習慣孤獨就能不需要別人也活的很自在,這句話果然沒說錯什麼。
雖然還是盛夏時節,不過雨林的夜間潮溼陰冷,身上的獵手服早就已經不知道破損成什麼樣了。在裸露的皮膚上凝成一小片淡淡的露珠。
旁邊的一潭湖水映出自己現在滿臉的落魄慘淡,全身的異味也讓他窘迫起來,他促爾開口:“能讓我洗洗臉嗎?”
李澄聞言點了點頭:“正好,你確實該洗洗了。”
“要不直接洗個澡算了。”
見斯維爾尷尬的偏了偏頭,他謔笑幾聲:“怎麼,誰稀罕吶?”
他匆匆抹了幾把臉,把自己臉上的污漬全部沖掉,摸了摸自己毫無血色的臉扶額嘆息,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天了,還真是有點兒狼狽。
無所謂的翹了翹脣,斯維爾一身輕鬆的走了回來:“出發吧。”
附近的景物變化的很快,沉浸在噠噠作響的腳步聲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到了一片荒木林中。
地上隨處可見的焦土堆,空氣中殘留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焦糊氣味。枯枝敗葉殘破的掛在黑色的碳木上,無力的指向蒼穹。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李澄兀自發笑,環顧一圈周圍的環境開口道,語氣深不見底,陰冷的聲線帶着寒意。
斯維爾猛然回過神來,他愣了半晌,稍稍疑惑起來,不確定的道:“一片燒焦的灌木林?”
空氣死一般的沉默,李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抿脣使勁搖了搖頭,斯維爾見狀也愣在原地,想了想沒有開口發問。
“就這樣?”
“……”
斯維爾被他的語氣問的心裏發毛,不知道有什麼不對,沒想到什麼好答案,他索性閉嘴不言。
“還真是犯事的人沒感覺,被捅的人難受一輩子。”李澄冷冷諷刺道。
或許戰爭的殘骸就是這樣,只有被傷害的人,在重新看到舊景的時候纔會黯然神傷。而那些殘骸的製造者、施暴者,只會對這些東西漠不關心。
畢竟,現在這與他們無關了。
李澄緩緩開口。
“這裏是141個族人的葬身之地。”
“現在這裏是令所有阿卡胡拉人永遠銘記在心裏的地方。”
斯維爾聞言呆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遲鈍,瞳孔猛然收縮。
“他們有親人,有朋友,有明天的生活。有未來的希冀。”
“他們在一個月前還在這裏採下蔁果,今天已經徹底沉眠進這片土地。”
悲傷的氛圍瀰漫開來,李澄吸了吸氣,走到了他的背後大聲命令道。“接着走!”
斯維爾心情複雜,踏過了這篇焦土,想起了那天自己小隊向叢林裏射出的火箭。隊長的命令很急,他也射出了幾發源石爆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