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如夢舊 >第一百零六章:城南圍事
    國妃銘璇這樣打算着,那侍女便極速退下,暗自尋了時機將這個消息告知清雅。

    而清雅,正是於花庭間小憩,回想着見方纔見着完顏雍的情形,便獨坐於廊上瞧着外頭水榭旁秋日的蕭條景象。

    正說如今,她已然是完顏雍的人了,婚期便就安排在下月,忽然讓做姑娘的她轉而做娘子,這內心的一道坎實在難過去,以至內心空涼恐懼。

    擡頭時,便瞧了翠荷扣手走來,她眼睛一直看着地上也不曾擡頭。

    清雅瞧了便輕提着素絹上前道:「荷兒?你不是幫我買點心了嗎?怎的空手回來了!」

    「哦,姑娘,橋口那家鋪子,酥肉賣完了,今日也沒見着挑着扁擔賣胡餅的老伯!」她低着頭有意躲閃着什麼。

    說來她今日攜一侍女出去,正於鋪子前仔細挑選各色點心,不經意回頭時就瞧見了岐國王的馬車,便有意上前去與小拜岐王,可剛靠近了卻看着風拂起車簾來,那車窗上正置着一雙纖細白皙的酥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成色極好的玉龍頭,那玉碧綠如春水清澈,於明光下刺痛了她的雙眼,她連糕點都未曾買,便與那侍女跑了回來。

    「我怎的瞧着你似是受了什麼驚嚇?荷兒,你怎麼了?你這小臉都是鐵青的,」她輕拂了一下她泛着青色的臉頰。

    「是方纔走的快,凍的,天兒又冷起來了!」

    清雅遠望着天際,灰濛濛的一片壓了下來,頂頭便有烏雲在上,似是馬上便要來一場暴風暴雨一般。

    清風過時,她攏了攏兩袖,打了個寒顫道:「好罷,回家吧!這天兒貌似要下雨了,我這幾日……小日子來了,也禁不住寒涼。」

    說罷,這主僕二人便一前一後順廊而走遠。

    「不知,大王回來後如何了,我這些日子一直拒着他,他定是傷心透了!」她邊走邊攜着那方鴛鴦絹子,再擡手瞧了瞧腕上的七寶瓔珞圈,銀鈴鐺隨着她的步子搖晃着,還是那陣清脆悅耳的磬音伴她左右。

    「或許吧!」翠荷道。

    「但我如今,進退兩難爾,……不得不如此,比起我獨自承受着痛楚,我更不願意看到他再被陛下隨意擺佈!」

    她哽咽不能語,翠荷在後聽了也未曾說什麼。

    她小腹隱隱作痛便招了手搭着翠荷的臂膀上,由着她攙扶着慢慢走,走了不到一會,天空便灑起了小雨,四周玄雲漸傳出輕雷,還伴着幾陣閃電。

    經過桂亭處,便瞧着有兩小丫鬟背對亭子在忙着給那一圃紫丁香蓋着輕布,兩人閒話着家常趣事,清雅瞧了也沒在意,便直走了過去。

    「哎!便與你說了一樁奇事,說來表姑娘真是可憐,這樣被矇在鼓裏……」偶有其中一人聲音大的些,清雅聽了便卻不不前,站於花圃後聽着她說。

    另一丫鬟對答:「怎麼了?有何事與表姑娘相關的?」

    「今日我與一姊姊上街回時,見着了岐國王的馬駕正穿過街坊,我便多留意了一下,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了?」

    「我呀!瞧見了馬車中坐有一婦人,那婦人手上正戴了一枚玉龍頭戒指呢!」

    另一小丫鬟便佯作喫驚,連忙捂住對方的口道:「你可聲音小些,你定是看錯了,玉龍頭乃有中宮娘娘纔會戴……」

    「我沒瞧錯,確實是玉龍頭,便就是中宮娘娘那玫,我春上隨娘娘前去遊山獵宴,有幸見了中宮,她便戴着那玫玉龍頭!」

    那一小丫鬟便又連忙「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那你的意思是,岐王與中宮有染?」

    「自我打聽的消息,這岐王殿下染指中宮數年了……,要不我怎說表姑娘可憐,愛慕着岐王日盼夜盼的連着三四個月,卻盼了他

    ……」

    兩人一番竊竊語,遠處忽傳來一陣霹靂轟雷,清雅似是被雷聲驚到了一般,猛然回頭,甩着兩額的流蘇打在面頰上一陣痛,遠處層雲流動,眉間髮絲飛舞,她便直立於丁香花圃前帶一絲憂傷斥責着她倆:「你兩人在胡說什麼?」

    兩小女回頭見她,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感覺跪地長揖:「姑娘,姑娘」

    「我便問你們,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她眼中漸起了血絲。

    「奴兒……確是親眼所見!」

    翠荷聽後,將清雅的手慢放下來,她便有所察覺,轉頭瞧了她斂鬟面而潮紅。

    「荷兒,你也瞧見了,所以你便回來臉色鐵青的是嗎?」

    「姑娘!」

    「你與我說實話!」她焦切的在等着她答話。

    「你說話啊!」她含着淚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翠荷徵了半天,斂了面對她說:「是,姑娘,奴兒也見到了,岐王馬車載着中宮,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可她未曾親眼見過,哪裏會相信這般說辭,一邊聽過了這言語,又內心暗示着定不是事實。

    「不,他不會如此!」

    「姑娘,您若不信……,便親自前去……」

    話音剛落,她便扶着疲乏的身子順着長廊跑了起來,發間的珠釵流蘇刷的面頰緋紅,她也未曾在意。當時是,廊外電善雷鳴,陣陣傳開,她有些害怕卻還是硬着頭皮向前,撩起的衣裙褶帶,便於花間飛舞。

    翠荷跟着她身後喚着:「姑娘,要戴上帷帽!」

    她隻身一人騎駿馬,穿過城南那片白楊林,白駒如風疾過,掠下一旁的瑟瑟黃葉,一擡一起,繮繩在手,駕馬跨過一個個彎道與原野小溪。此時天空急雨忽來,閃電白光映在她身上,翠荷被驚雷嚇的蜷縮在一起,便落後了許多。

    她輾轉許久,遠瞧着一座湖亭有人馬值守,近瞧一看,乃是啓石禮帶一隊人馬駐守在小木橋旁,她揮手將惟帽摘下,下馬走近,啓石禮見她便臉色鐵青,驚慌失措長揖在前:「姑娘,您怎麼來了?殿下與幾位大人在……」

    「讓開,」她含着一眸淺淚打斷了他。

    「姑娘您不能進去,恕微臣無禮!」

    她隻手拔起他腰間的劍,駕與他脖子上,他絲毫未有動搖,依舊長揖在前。

    她又把劍鋒放於自己脖間往下刺去,他才立馬俯首:「姑娘,不可!」

    不待一會,侍衛皆散開讓她走,她便瘋了一般跑向湖亭小屋。此時,屋內紅燭搖曳,溫暖無比,青紗帳內是三人嬉戲,連連傳出的輕浮之詞,實在是令人作嘔,正於鴛鴦戲魚紋被中,有兩衣衫不整的女子——堂堂中宮皇后與大理寺卿完顏烏帶的夫人唐括定歌。

    這唐括定歌生的嬌豔,體態豐美而飽滿,比皇后生的更有福相,面若銀盆,珠紅圓潤,要說比楊妃,那也有媲美的。她便是完顏亮的近臣完顏烏帶的妻子,完顏亮早些年便與她有染,如今烏帶前去西京巡視,留妻女在京城,這兩人更是肆無忌憚的不倫。..

    正是偉岸高大的完顏亮,左右手各擁一人,說着恬不知恥的話,做着不倫不類的事,完全忘了前些日子失了愛人的痛。

    「大王,您放心!烏帶自是對您忠心耿耿,必會助您登位的!」定歌貼近了他。

    「嗯!你便好好盯住他,待孤王一日登基,便封你爲貴妃!」

    「好!謝陛下!」

    「皇嫂還是中宮如何?」

    皇后輕嗤一聲,眼中紅潤了起來輕道了句:「你先處理那皇帝再說吧!」

    「便就如此,孤王要讓他更加孤立無助!」

    說着說着,便又開始肆意

    妄爲,帳內三人暗自苟且,岐王染指兩個有夫之婦,嬉戲聲不斷,曖昧亦是無間。

    正於他熱血沸騰之時,忽而聽見一聲熟悉清脆的鈴鐺聲,立馬皺起眉頭拿以指「噓」了一聲,然後掀開紗簾,瞧見那被淋的渾身溼透的女子。

    她見他與兩人私通,三人衣衫不整,大汗淋漓,正做着羞恥之事,頓時驚呆住,眼眶下是涼薄淚兩行,心中亦是如刀劍絞刺,心如死灰般於原地踉蹌幾步。

    岐王驚愕,立馬拂起褻衣勾起了青紗帳,走進前來:「清雅,不是你想的那樣,孤王……」

    未等他靠近她便痛哭跑了出去,她走的時候,頭也不回,屋外那波涼雨,把她的衣裙和頭髮都淋溼了個透,那於雨中搖晃的身影,弱似柳姿。

    那一瞬,她才真覺得自個什麼都沒有了,顧影自憐罷了。

    她在滂沱大雨中斜穿着,那襲蘭衣裾邊早就趟過了泥濘,已是被路上來的尖石刮的破爛不堪。

    「原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是我多想了!」她邊走便說着,拿着溼透的雙袖擦着那雙紅眼。

    一路泥濘而來,小道迂迴,她在涼雨中穿過叢林爬上昔日的小山丘。彼時景色不見,只剩冰雨下的滿眼孤黃,她便坐在那小山丘上,回想着完顏亮對她曾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紮在了心頭上。

    正是那時急雨,雨打草地泛起泥濘,迸濺在她的臉上,她狼狽不堪的樣貌,被狂風吹散的頭髮,以及被一路被刮傷的臉頰她都似乎不在乎了,捋起袖子看他曾送與她的玉墜,滿手泥濘將它握在手中,任它在雨中被洗的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