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蘇小鹿，牛崽牽強的露出個笑意：“師姐，你來了。”
蘇小鹿緊緊握着牛崽的手，將內勁過渡給他。
“唉……”
牛老輕輕嘆了口氣，幽幽轉醒過來。
吳老頭淡淡開口：“你怎麼搞的，怎麼落得這麼個地步。”
在得知消息時候，吳老頭都難以相信，牛老幹了一輩子，不說大富大貴，不說衣食無憂，但不至於要死了連個乾淨的睡處都沒有。
而且之前，他一直在給牛崽積福，需要的東西都快備齊了，只要牛崽去了一弊，他又是那麼孝順的孩子，無論如何牛老都不會落得這樣地步。
牛老看着兩位舊友，很是無奈的笑了笑，淡淡的開口說：“老吳啊，我這輩子預知天事，從萬千死路才爲崽崽尋得一線生機，我算來算去，最終還是算不過人心，我這把老骨頭去了倒是不要緊，可憐的是我的崽崽……”
牛老說着，老淚順着眼角流出來。
他素來與人爲善，對人和藹慈祥，但最終也沒能做成想做的事情。
如今臨終，他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幾日了，心裏只覺得萬分的悲涼。
如果他還有時間，他或許還有勇氣來欺騙自己的心，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如今萬念俱灰，連欺騙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
“別想太多，崽崽有我們照顧，什麼缺不缺的，我們不怕。”
吳老頭堅定的說道，他看了牛崽一眼，又說：“什麼命不命的，我只知道因果有報，咱們不但要好好的過，還要帶着崽崽喫香喝辣。”
“老吳啊，有你這話，我就安心了……我崽也是個堅強的孩子，不需要對他那麼好，給點殘羹剩飯讓他活着就好了。”
牛老笑了笑，他們這樣的人，哪裏能去害人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積的福呢，哪去了？”
吳老頭皺眉，牛老和牛崽的事情，他知道的也不算多，但牛老一直在做的事情他知道，爲此付出了多少波折他也知道，百人福都完成了大半，於情於理都不該這麼淒涼。
吳老頭盯着牛老，發現他問起的時候，牛老神色明顯暗淡無光。
但他還是擺擺手：“算了，這都是命，不說那些了。”
“老吳，此次請你們來，是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們能幫我這最後一次，我算過了，只有你們能幫。”
牛老看了看吳老頭，又看了看歸遊看了看蘇小鹿。
他不知道是誰能幫，但這最後一線的生機就在這裏。
“師傅，我不會那麼做的，我本來就不該活着，如此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牛崽看着牛老，異常的堅決，他身上，還有一股戾氣。
他一說完，就自主的念起了清心咒。
這讓牛老到嘴邊的苛責也說不出口。
“小鹿丫頭，師叔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啊，把牛崽帶出去一會，我有話和你兩位師傅說。”
牛老對着蘇小鹿溫和的笑着。
蘇小鹿實在是不忍拒絕，她點頭。
出了這破爛的宅子後，蘇小鹿和牛崽坐在發綠的臺階上。
蘇小鹿握着牛崽的手，輕聲道：“師弟，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不會逼你的，我家師傅素來瀟灑，只要他不想做，誰逼也不行的。”
“師弟，你能告訴我，這幾個月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蘇小鹿覺得這幾個月，對於牛老和牛崽，都好似過去了幾十年一樣。
師弟這樣子，真的讓她好心疼。
“師姐，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牛崽看向頭頂的天空，天很藍，灑下來的陽光應該很溫暖，可不知道怎麼的，照在他身上，他只覺得徹骨的寒冷。
蘇小鹿點頭，牛崽便緩緩的說道：“以前，有一戶人家，家境殷實，還算富貴，唯一可惜的，是那戶人家沒有男孩，只有一位獨女，姑娘長大了，那戶人家捨不得她外嫁，就選了招婿，他們招了一位窮鐵匠做贅婿，這位贅婿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富裕殷實，還有美人相伴，好不快活，姑娘以爲能這樣一直過下去。
但好景不長，姑娘的爹孃在兩年裏先後去世，諾大的家業交到了贅婿的手裏，姑娘以爲他是可以依靠的，但好景又不長，贅婿留戀煙花之地，納了一技子爲貴妻，這位技子不是普通人，精通風水改命，把硬生生無子的命格改爲有子，還讓姑娘同她一起有孕，把自己孩子不好的命格和姑娘腹中孩子命格對換。
姑娘遇見了一位老師傅，知曉自己命數如此波折，只想保護孩子，姑娘捨去了性命，爲這孩子抵去了一半的劫數，曾經情投意合，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老師傅帶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養育長大，命格十二年可有一次改變的機會，如果這次機會姑娘的孩子沒抓住，那他活不到下一個十二年就會死於劫數，而老師傅積百人福淚，只爲給孩子擋去一弊，那贅婿本來也答應了，可待到老師傅拿出福淚後，他又反悔了。
那福淚，被那技子煎了給她的兒子服用增加福氣，還將老師傅和姑娘的孩子驅逐出去，說他們晦氣，此番機會已經丟失，老師傅決定捨去性命，爲姑娘的孩子擋去劫數再爭取一個十二年。”
牛崽說着說着，早已是淚流滿面。
蘇小鹿也是哭了：“既然天不公，那這公道我來給師弟討，什麼報應什麼孽果我來受，我這就去那捉來，我去把他手筋腳筋挑斷了去！”
她真的太心疼了，想着就覺得太不公平，她憤怒起身。
牛老和小牛，走南闖北，食不果腹的，整整十二年，用心積累的一百件福氣事，卻如此輕易的被別人摘了果實，作惡之人歡笑與大殿，受害之人卻捲縮與破廟等待死亡。
“師姐別去。”牛崽抱住蘇小鹿的腿，他滿眼的眼淚，明明眼無神，什麼也看不見，可此刻蘇小鹿卻覺得他黑玉一樣的眼睛寫滿了哀傷。
“人生在世，一切都自有命數，師傅說我有慧根，讓我不要被仇恨矇蔽雙眼，我不能辜負師傅，哪怕活着一天，我也聽師傅的。”牛崽對蘇小鹿勾脣笑了笑，他的笑容明明很燦爛，蘇小鹿看着卻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