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意欲何時造訪王屋山？”柳含煙將藥盞緩緩從脣邊放下。
“可是，師姐，”柳夢生望着眼前面帶倦色的伊人，欲言又止。
“子林不必擔心此身，”柳含煙淺淺一笑，猶如初荷迎風。
“唔，”柳夢生心中暗道怎麼可能不擔心？
“子林，”柳含煙輕輕扶住柳夢生的手，“真的，不必擔心。”
語罷，白絹飄落，眼簾輕啓……
“唔，”退出屋來的柳夢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就去一趟王屋山吧。”
“記住，無論今後發生何事，你都是姑蘇柳氏的弟子，”青陽的聲音傳來。
柳夢生聽了一怔，低眼只見青陽立在門側，似是等候多時。但見青陽眸光低垂，神色憂鬱，全然不似往常那般活潑靈動，柳夢生又是一怔，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而青陽也未再言語便轉身進到屋中去了。
“姐姐，姐姐，我回來啦，”一進門，青陽就好似換了個人一般，活潑地跳到伊人身側，柳含煙則是笑着將她攬進懷中。
望着溫煦陽光中相擁的兩人，柳夢生不禁一笑，輕輕地掩上門扉。
既然決定要去王屋山了，柳夢生自然是要同大師兄講明的，雖然臨行前也想再見一見夏語冰和穆氏的諸位，可一問才知小姑娘與穆氏一衆前去畫梅山莊了，於是只得作罷。
然而即便柳夢生找遍學堂和柳氏所在的院落，都不見柳青臺的蹤影，無奈之下，柳夢生只得去尋柳青穗了。
“青臺師兄前去眉山調查了，”柳青穗得知後便緩緩答道。
“眉山？”柳夢生不由一怔。
“嗯，似乎眉山有令人在意的事，”柳青穗點了點頭道。
“令人在意的事嗎？”柳夢生不由暗歎，確實眉山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自己又沒有時間與同門細細講述，結果卻是勞煩大師兄跑去一趟。想到這裏，柳夢生不由生出些許歉意。
“師弟找青臺師兄是有什麼事嗎？”柳青穗問道。
“哦，是這樣的，”柳夢生遂將自己想要前去王屋山一事道明。
“師弟此去王屋，路途甚遠，務必小心，”柳青穗聽罷輕輕點了點頭。
“唔…這就…同意了？”柳夢生微微一怔，沒想到柳青穗應允得如此輕易。
“師弟既有所願，又何必勸阻？”柳青穗微笑道。
“多謝師姐，”柳夢生連忙施禮。
“既是同門，何謝之有？”柳青穗不禁莞爾，“對了，師弟這一程若遇困難，可去濟源尋青崖和青蘿兩人相助。”
“嗯，記下了，”柳夢生用力地點了點頭。
草草打點行李，臨行前，柳夢生還是忍不住去探望了琴秋師姐。
“青陽爲子林畫了一些符籙，”柳含煙笑着將厚厚一疊符籙放在柳夢生手中。柳夢生捏了捏，感覺這幾乎是去眉山時的兩倍之多了。
“小師姐這是？”柳夢生側目看向一旁熟睡的青陽，見她滿臉倦意，心中不由一陣感激。
“子林呀，”柳含煙淺淺一笑，“如今子林可將自身氣息收放自如了嗎？”
忽聞此問，柳夢生當時一怔，想到自己對此還毫無進展，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尚且不能。”
“子林不必心急，”柳含煙也無責備之意，僅是淺淺一笑道，“或許是時機未到吧。”
拜別琴秋師姐，柳夢生踏出學府大門，想來這是自出桃花塢以來第一次獨自行動，不由多了幾分迷茫。回望須彌學府的牌匾，柳夢生甚至覺得有些懷念江曉鶯的嘰嘰喳喳了。
“真是的，”柳夢生真想自嘲一番，明明探尋身世的契機就在眼前，自己卻是遲疑了起來。
“聽聞公子是要去王屋山，”忽然身後傳來女子嬌聲。
柳夢生轉身看去，視線卻被一物遮擋。
“什麼？”柳夢生一驚，連忙後退兩步拉開距離，這纔看清方纔擋住自己視線的是一面扇子，而扇子的主人紫衣白裙，風姿婀娜。
“柳公子多日未見，別來無恙呀，”江巧眉倏然合扇，向着柳夢生嫵媚一笑。
又是這樣，柳夢生心中暗歎，江巧眉總是能無聲無息地接近自己。
“託江姑娘的福……”雖是見過幾次了，但柳夢生覺得自己的眼睛還是沒能適應這位女子的美豔，便匆匆低眼施禮，信口道。
“可是公子不像是全然無恙呀，”江巧眉微微眯起眼睛，瞥向柳夢生手臂上纏着的白布。
“呃…這…”柳夢生沒想到她會在這一句稀鬆平常的寒暄上做文章。
“公子真是不小心呢，”江巧眉眉眼一挑，隨即輕步而來。
“唔……”柳夢生自知是躲不過，乾脆就不躲了，無奈地站在原地，任憑江巧眉靠了上來。
江巧眉見柳夢生也不躲避，便笑得更加嫵媚了，遂將肩膀靠在柳夢生的胸膛上。
“柳公子平日修行可要珍惜身子呀，”江巧眉用一種十分擔心的語氣說道。
“多謝江姑娘惦記，”柳夢生身子一僵，只得順着回道，目光則是偏向了別處。
“你看，公子受了這麼多傷，多叫人心疼呀，”江巧眉拉起柳夢生的袖子，露出纏滿白布的手臂，隨即低聲道，“王屋一行，務必小心。”
柳夢生聽罷，立刻將氣息散了出去，當即便察覺有數道氣息指向兩人。
“江姑娘如此關心，在下誠惶誠恐，”柳夢生故意揚聲說了一句，又迅速壓低聲音道，“小心何事？”
“公子這麼不就見外了嘛，”江巧眉嬌聲一句，遂將指尖在柳夢生胸膛上游弋，又輕聲道，“不便明說，給你準備了些物品，或許用得上。”
語罷，江巧眉腰肢輕旋，於五步外站定，喚道：“何伯。”
“大小姐，”何伯拄着木杖走到近前，將一個包袱遞給江巧眉。
“這是奴家一點心意，”江巧眉笑的嫵媚，將那包袱接來雙手送向柳夢生。
“江姑娘這是何意？”柳夢生故作意外狀。
“近日來，多謝柳公子照顧家妹了，小小心意，公子莫怪，”江巧眉見柳夢生扮得略顯浮誇，不由挑眉。
“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柳夢生見此便連忙施了一禮，遂接過江巧眉手中包袱。
“奴家也不太會挑禮物，讓公子見笑了，若是公子不喜歡，儘管道與奴家，”江巧眉笑得更加燦爛了。
“江姑娘選的禮物自是合在下心意，多謝了，”柳夢生順着說道。
“那奴家就不叨擾公子了，”江巧眉同施一禮，遂輕步向須彌學府大門走去。
察覺那幾道氣息隨着江巧眉遠去，柳夢生緩緩舒了口氣，側目瞥了一眼遠去的倩影。
看來這一趟不會很容易呢，柳夢生心中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