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是白晝,望着天上的太陽,柳夢生推算自己進入陣眼也僅僅不到一個時辰,不過令他奇怪的是,自己上一次黃昏時分進去,這陣眼裏也是黑夜,這一次白天進去,陣眼裏也是黑夜,難不成陣眼之中一直是黑夜?
未等柳夢生斷去這些無聊的念想,就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喊聲。
“祝姐姐,他好像在這邊,”江曉鶯高聲喊道,“喂,呆瓜,你沒事吧?”
柳夢生心中無奈,你就不能換個稱呼?平日裏私下這般稱呼也就罷了,我好歹也被大哥麾下的軍士喚作三爺,被你這般呆瓜呆瓜的叫,也不知道弟兄們作何感想?
“喂!呆瓜,你聽得到嗎?”不知是不是沒有聽到回覆的緣故,江曉鶯又高聲喊道,比起先前更是起勁。
“你這小鳥別叫啦!本公子沒事!”柳夢生憑藉氣息察知江曉鶯只是站在原地喊話,卻也不上前來確認,終是忍不住了,遂高聲回道。
話音剛落,只聽林中腳步匆匆,柳夢生察覺兩股氣息迅速接近,隨即兩道身影從草木中游龍而出。
“果真是三弟,”祝銜枝還未落地,便先驚喜地喚道。
“三弟可有受傷?”楊葉舟沉聲問道。
“大哥,二姐,我無礙的,”柳夢生見到兩人不由一喜。
“喂,你這呆瓜到底跑哪裏去了?”江曉鶯也喘着粗氣匆匆跟來,剛一跑到就沒好氣地數落道。
“自然是尋得陣眼,拜訪故識去了,”柳夢生悠悠道。
“那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忽然就憑空消失了,害得我們好是着急,你這呆瓜居然還有心思烤雞喫?虧不虧良心?”江曉鶯還是不依不饒地說道。
“我又不知何時會進到那陣眼裏,再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吃了烤雞?”柳夢生回嘴道。
“那它嘴裏的是什麼?”江曉鶯沒好氣地揮手一指。
柳夢生順着指尖看向自己肩頭,卻見小白蛇嘴裏叼着那一隻還未吞進肚裏的雞腿,正十分無辜地看着兩人鬥嘴。
“事先說明,這山雞不是我烤的,”柳夢生估摸自己是跟江曉鶯解釋不通了。
“好呀,我們在外面擔心的要死,你竟然在陣眼裏面悠哉地烤山雞喫!”江曉鶯火氣上頭,繼續訓斥道。
“不是,這雞真不是我烤的,”柳夢生極爲無奈,就知道自己的解釋江曉鶯肯定聽不進去的。
“我看你就是找打!”然而江曉鶯已然揮動拳頭追了過來。
在饒有興趣地看兩人打鬧一番後,祝銜枝才悠悠問道:“這麼說,三弟已是尋得那位故識嘍?”
“尋是尋得了,”柳夢生理着自己凌亂的衣裳回道,而一旁的江曉鶯似乎還未消氣,一直瞪着他看,想是若不是鬧得沒力氣了,估計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柳夢生的。
“那三弟可問得破局之法?”楊葉舟問道。
“此事需要待到今夜纔可見分曉,”柳夢生遂將蘇拭珩所述細細道出,楊葉舟三人聽得仔細,就連江曉鶯都沒有插話。
“就是說老神仙今夜還會再來嗎?”祝銜枝聽罷長舒一口氣。
“也好,今夜就與他做個了斷,免得眉山百姓再受其害,”楊葉舟堅定地說道。
“可是一般兵刃傷不到那老東西,固守小鎮,要如何守?”江曉鶯則是陷入了憂慮。
“三弟可有良策?”楊葉舟轉來問道。
柳夢生搖了搖頭,雖說陸叔伯對煙花和道法放出的火舌會有所戒備,但顯然二者均不能對其造成實質傷害,與其說陸叔伯害怕被焰火傷到,倒不如說他是厭惡靠近焰火。柳夢生清楚以衆人現今的手段,固守小鎮無疑是一紙空談,只是他心中疑惑爲何蘇拭珩卻還要自己如此傳達?
“三弟,不如由你我引開那賊人,免得他覬覦鎮上百姓,”楊葉舟思量片刻便開口道。
“可是麟將軍又何以斷定那老東西會追着你們二人?”江曉鶯問道。
“那賊人前夜妄圖奪取本將軀體未果,又被三弟重創倉皇而逃,必定懷恨在心,若是我們兩人叫陣,那賊人定不會坐視不理,”楊葉舟道。
“二姐又未招惹陸前輩,不必冒此風險,”柳夢生勸道。
“三弟,你忘了不成?當初結拜之時可是說好的有難同當,這一次也要同進同退,”祝銜枝堅持道。
“好,同進同退,”楊葉舟滿心讚賞地望着祝銜枝。
“同進同退,”柳夢生見此便知與其再出言相勸,不如乘此快意,三人相互照應,倒也似是當初力戰熊羆一般。
既然三人心意已決,便率衆折回小鎮,楊葉舟吩咐凌濤、魏良二人率部,以彭祖廟爲中心設下崗哨,固守小鎮,江曉鶯則是協助物資調配以及安排民衆聚向小鎮中央。
待到傍晚時分,一切皆已部署妥當。望着漸進西山的落日,柳夢生心中暗暗思量,今夜蘇大仙人真的有法子迫使陸叔伯現身?
“三弟,正找你呢,”此時祝銜枝翩翩走來。
“二姐有何事?”柳夢生奇怪,離夜幕降臨尚早,就算整裝待發也不必如此心急,又見祝銜枝步履輕盈,料應不是嚴肅的事。
“大哥溫了酒等咱們呢,”祝銜枝笑道。
“大哥傷勢初愈,又危機未解,飲酒作甚?”柳夢生不由脫口問道。
“古有將士上陣,飲酒壯行,今夜你我三人對付那老神仙,豈不比沙場驚險?自然要溫酒對飲了,”祝銜枝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是二姐想出來的?”柳夢生見她對答如流,似是早有準備,遂問道。
“這話是大哥說的,”祝銜枝笑道。
柳夢生聽罷便知這話祝銜枝估摸也是問過的,被楊葉舟說服後才找過來的,遂欣然道:“這般,便不能讓大哥等久了。”
“你也是個酒膩子,”祝銜枝笑罵道。
兩人一同來到酒肆,楊葉舟已在席間等候。此時店家已是動身前去鎮中避難,在收了不少銀兩後,店裏的東西倒是交給江曉鶯任意安排了。待到柳夢生和祝銜枝前來時,江曉鶯已是備好了幾碟小菜,正坐在一旁不時偷看楊葉舟。
“三弟,二妹,快來對盞幾壺,”楊葉舟看二人來到,便露出幾分喜色,遂將爐上溫酒傾於杯盞之中。
柳夢生和祝銜枝二人坐定,便端起酒盞先與楊葉舟共飲一杯,一旁的江曉鶯不知是意識到了自己酒量不佳,還是忙着觀望丰神俊朗的麟將,並沒有一同舉杯。
“三弟日後作何打算?”楊葉舟將酒杯放下就緩緩問道。
“日後?”柳夢生不解。
“就是離開眉山之後,”楊葉舟又道。
“大哥似乎並不擔心今夜一戰呢,”祝銜枝聽了微微一笑道。
“若是三弟都不能奈何那賊子,料這世間也無人能攔他了,”楊葉舟淡然地說道。
“大哥過獎了,”柳夢生心道要是當初大哥有機會見識一下御前試道的場面,估計就不會說出這話來了。
“不過,今夜一戰,姑且不論那位故識能有何種手段,這小鎮之上確實只有三弟可與那老神仙抗衡了,”祝銜枝微微一笑道。
“二姐,你就別再添油加醋了,”柳夢生長舒一口氣道。
“雖然說的是事實,三弟也不必在意,盡力而爲便是,”祝銜枝笑着將三人酒盞斟滿。
“二姐這般說了,又叫我如何不在意?”柳夢生十分無奈道。
“無妨,今夜無論能否勝那賊人,咱們三人進退與共,”楊葉舟舉起酒盞,爽朗地笑道。
“對,進退與共!”祝銜枝也舉杯,揚眉向柳夢生看來。
柳夢生見了會心一笑,遂舉起酒盞,道:“進退與共!”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江曉鶯也端起酒杯來,笑嘻嘻地說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四人一齊飲盡杯中酒,遂嘗着江曉鶯的手藝小敘一番。
待到酒盡落盞,只聽號角聲響徹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