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煙九華錄 >第一百二十六回 探望
    看到危月燕之後,柳夢生心生一念,昨晚此人也同猴叔一起來告知董氏的行程,不知如今他能不能放我進樓?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柳夢生還是對危月燕抱有警惕的態度,畢竟此人身法超凡,又從不言語,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所以柳夢生也不知道自己接近後此人會作何反應。無奈眼下想要進入酒樓唯有此法,柳夢生只得冒險一試了。

    在一隊巡視的軍士剛剛拐去酒樓正門時,柳夢生施展那縮地之法從小巷中衝出,迅速藏身於酒樓柱子後面。柳夢生纔剛剛藉由陰影掩住身形,下一隊巡視的人馬就已經轉到這一側來了。

    柳夢生繞着柱子勉強可以躲過這一隊人的巡視,然而卻是正正地站在了危月燕的面前。柳夢生一邊緩緩躲過巡視,一邊緊張地留意危月燕的反應。

    老哥,你可別出賣我,柳夢生看了一眼危月燕,心中暗暗祈禱。

    正值巡視的隊伍經過,柳夢生大部分的注意力全用在避開這隊人馬之上,而危月燕那邊也僅僅是用氣息留意他的動向。餘光略過之餘,柳夢生髮現對方的身形與自己頗爲相似,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都很是相近,這讓柳夢生有一種彷彿是自己在照鏡子一般的錯覺。可待看清之後,柳夢生卻發現這危月燕居然是閉着眼的。

    不會是睡着了吧?柳夢生心道,遂好奇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誰知那危月燕察覺後微微睜開雙眼,側目看來,嚇得柳夢生連忙將手縮了回來。

    原來沒偷懶睡着啊,柳夢生感覺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着,然而危月燕僅僅打量了來人一番後就又將眼睛閉了上。

    這意思是打算視而不見嗎?柳夢生見了不由心中一喜。但見剛經過的那隊巡視的人馬正轉向正門一側,柳夢生立刻伸手拉開了面前的窗戶,隨即跳上了窗臺。

    然而正當他想在屋中尋得一處落腳的位置時,只覺身後被窗子一推,當即身子向前傾去。

    柳夢生心中一驚,急忙調整重心,總算是在落地之前穩住了身形,用雙腳着地了,所幸也沒有碰到什麼東西,不然一定會弄出不小的動靜。

    柳夢生蹲在地上回眼看去,只見一人影靠在了窗戶上,想是危月燕。

    這個危月燕想幹什麼?柳夢生心中暗道,正想再照顧一下危月燕他祖上的時候,就聽見窗外傳來的說話聲。

    “燕子哥,燕子哥,”張月鹿邁着輕快的腳步幾近小跑而來,柳夢生聽了立刻將身子貼在牆上,將自己的氣息收斂。

    “燕子哥,你餓了沒?我拿了些喫的來了,”張月鹿跑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說道,“這個是酥油鮑螺,我剛和兔兒姐姐那裏學來的,不知道做的合不合燕子哥胃口。這一碗是新熬出來的紫蘇膏,這個是……”

    這個張月鹿!差點害我暴露,柳夢生看着映在窗戶上兩人的影子,聽着張月鹿不斷拿食物給危月燕,不由暗道,董氏的伙食這麼好的嘛?

    聽着聽着,柳夢生竟然覺得腹中飢餓感油然而生,將視線移到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上時,卻驚然發現自己眼前站着一個人。

    “柳…柳公子…”殷雪憐一臉驚訝地看着柳夢生。

    “雪憐姑娘,”柳夢生立刻用食指抵在脣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殷雪憐見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雪白的臉上添了一抹暈紅。

    “咳咳……”此時窗外傳來了危月燕几聲咳嗽。

    “燕子哥,你別喫得那麼着急,來喝口水,”隨即便是張月鹿關切的聲音。

    見張月鹿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危月燕身上,根本沒注意屋中的動靜,柳夢生緩緩舒了一口氣,遂示意殷雪憐輕聲離開。殷雪憐見了便低着頭先行向着樓梯走去了,隨後柳夢生也在危月燕几聲咳嗽的掩護下,輕手輕腳地向樓上走去,董氏雖然在樓外重重把守,卻未在樓內部署一人。

    待來到了樓上,殷雪憐細聲細語地問道:“柳…柳公子…是來探望江姑娘的嗎?”

    雖然柳夢生覺得此時已不必這般小聲說話了,但看殷雪憐表情十分認真地壓低音量,於是便決定也輕聲細語地說道:“正是,不知她如今情形何如?”

    “江姑娘昨夜便醒來過了,不知是否睡去了,”殷雪憐小聲說道。

    柳夢生聞言心中暗喜,看來夏揖山的法術果真有效,遂施禮道:“還請雪憐姑娘引路。”

    “公子多禮了,”殷雪憐淺淺一笑道。

    其實柳夢生倒也不是不記得江曉鶯躺在哪間房裏了,只是既然已經遇上殷雪憐了,便覺得去姑娘家的房裏若不請雪憐來引路,心裏就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殷雪憐領路來到江曉鶯的房門前,便轉來對柳夢生輕聲道:“公子稍等。”

    柳夢生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半步,殷雪憐見了便推門進到了屋中。

    柳夢生在門外等了片刻就見殷雪憐又從屋中退了出來,遂問道:“雪憐姑娘,情況何如?”

    殷雪憐擡頭看向柳夢生,目光閃爍星彩遊移,但很快便又低下頭去將房門讓開,小聲說道:“江姑娘已經醒了,公子請。”

    “多謝雪憐姑娘,”柳夢生上前輕輕推開屋門。

    “雪憐還要去準備茶點,就不打攪公子了,”殷雪憐低着頭輕聲說道。

    “有勞雪憐姑娘了,”柳夢生道謝,殷雪憐聽了就低着頭幾近是跑着離開了。

    柳夢生直至目送殷雪憐下了樓,才邁步進了江曉鶯的屋中。剛一進來,柳夢生就覺得這屋中有些昏暗,不免有些疑惑。雖說此時天還未亮,但屋裏不應昏暗至此。柳夢生停下腳步環視了一番,發現原來是屋子四周都掛上了厚重的簾布,屋中僅以一盞燭臺照明。

    走到燭火照明之處,地上法陣的痕跡赫然映入眼中,四周的簾布以及房梁之上也都貼着數張符紙,只是大部分的符紙都有燃燒的痕跡,卻又都未完全燃盡。屋中的陳設較之前也變更了很多,所有的桌椅木櫃等傢俱都已經被移走了,僅剩下一張木牀被安置在屋子中央,木牀的帷簾垂下,看不清裏面的情形。

    柳夢生繞到木牀正面,卻發現江曉鶯已經坐了起來。

    “小鳥,你醒啦?”柳夢生試探性地問道。

    “嗯,”江曉鶯應道,只是卻一直低着頭。

    柳夢生見她似是無甚精神,不免有點擔心地問道:“那個…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江曉鶯盯着自己握在一起的雙手搖了搖頭。

    柳夢生有點不大習慣這麼安靜的江曉鶯,不免有些疑惑,便走到她身邊問道:“是昨晚沒睡好嗎?”

    “不是,”江曉鶯依舊低着頭。

    “那要不我先出去?你再睡一會兒,”柳夢生說道。

    然而就在他向後退了半步的時候,江曉鶯忽然伸手拉住了柳夢生的手。

    “我沒事,”江曉鶯喃喃地說道。

    柳夢生扶住了她伸來的手,江曉鶯擡眼看來,只見她眸中淚光漣漣,眼眶微紅。

    “你怎麼啦?”柳夢生見了心中一悸。

    “那個…我聽說了…”江曉鶯又將頭低了下去。

    “聽說什麼了?”柳夢生不解。

    “就是…你和師…令姐…離開桃花塢的原因…”江曉鶯說道。

    “這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柳夢生隨口道,然而話一出口就想罵自己笨了。

    “吶,聽我說,”江曉鶯又將另一隻手搭在了柳夢生的手上,擡頭看來懇切地說道,“你就不要去找她了,好不好?”

    “她?”柳夢生看着江曉鶯右臂上綁着的木板和白布,生怕她一不小心觸動到舊傷。

    “就是…令姐的故人…”江曉鶯目光遊移道。

    “可是,家姐就是爲了找這位故人才帶我出來的,”柳夢生不解爲何江曉鶯會有此等要求。

    “你就答應我好不好?”江曉鶯殷切地望着柳夢生。

    “這事…我做不了主…得由家姐定奪,”柳夢生一時間竟然不忍直視江曉鶯那滿懷希冀的目光。

    “是嘛…也是…”江曉鶯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柳夢生見她這般,心生不忍,然而還未等他再有言語,就見江曉鶯忽然縮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隨即渾身開始微微顫抖,汗水順着面頰流下,臉色也白了,似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

    “小鳥你怎麼了?”柳夢生見狀當即慌了神,伸出雙手本想扶住江曉鶯,可又怕此舉會加劇她的痛苦,一時間雙手停在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江曉鶯抑住身體的抖動看向柳夢生,眼中滿是慌張與無助。

    “我去叫人來,”柳夢生見了轉身就要去喊人。

    “不要……”然而江曉鶯卻又拉住了他。

    “可……”柳夢生再度轉來,卻見江曉鶯翻手一掌襲來。

    柳夢生始料未及,這一掌正中胸口,頓覺一股氣勁在胸中盪漾,隨即眼前光景漸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