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懿元師弟的心性並非孱弱,在此戰之下仍能有所提升,靈兒你還是低估了他啊。”二皇子同樣感受到了李懿元心境的變化,笑着對鍾靈兒說道。
鍾靈兒點點頭,她不得不承認,此前對李懿元的看法仍有失偏頗,但唯有一點她很確認,李懿元從未經歷過生死之戰,更是從未體驗過生與死之間的無限掙扎,這對他來說必定會成爲跨越那道門檻的轉折點,或許也是這場戰鬥勝負的關鍵點。
“想不到竟是和你的戰鬥,讓我的心境有所提升。”李懿元微笑着看向江流兒,“或許是因爲知道了你和她之間的關係,才能使我看淡此前的失敗,道心纔再次穩定,但這並非是我想要的,因爲我明白這只是藉口,若我始終無法正視自己的失敗,心境終有一日還是會支離破碎。也或許是因爲想明白了這點,我的心境纔有所提升?”
同樣一身雨水狼狽至極的江流兒靜靜地聽完這番話,雙手合十,輕聲道:“道可道,非常道。”
“想不到一個佛門的人,竟對道教典籍研究的如此透徹。”李懿元笑着搖搖頭,隨之看向天空呢喃道:“是啊,道可道,非常道。”
“如今我對你的來歷更加好奇了。”李懿元眯起雙眼看向江流兒,他知道,後者絕非鍾靈兒的棋子這般簡單,掌握了佛教不外傳的祕法,並且融會佛道兩教,甚至能破了他的“沉浮”,這樣的人絕非無名小卒,但此前卻從未聽聞過這麼一個人,若非境界不高,不然此人必定能登上青雲榜。
若是李懿元知道江流兒修行至今不過數月,便已經是知守中境,或許對他的看法會再次改變。
江流兒不善言辭,又不能胡編亂造,只好沉默以對。
李懿元也不以爲意,手持浮沉,劍指前方,盯着江流兒道,“如今你我真元盡無,也算公平,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話音剛落,也不等江流兒再說什麼,李懿元大步衝向江流兒,即便沒有任何真元,其速度也極快,幾乎在眨眼睛便到了江流兒眼前,毫無多餘動作的簡單一刺,卻帶有寒氣迫人的凌厲。
爲動用無極,江流兒將所有真元消耗一空。
沒有真元支撐的江流兒無法再使用佛門祕法,面對這簡單卻又不簡單的一刺,他的選擇同樣簡單。
木棍橫於胸前,劍與棍的碰撞沒有激起任何漣漪,只發出了猶如擊鼓般的低沉相撞聲。
此時兩人真元盡失,能夠比拼的便是純粹的肉身與技巧,但李懿元身爲道主弟子,更是名動天下的青雲榜高手,一身所學極爲淵博,除去自身所創劍招,道門劍法也無不精通,即便沒有真元支持,但其威力仍不容小覷。
李懿元嘴角微微上揚,右手下壓,浮沉劍沿着木根表面來到下方,隨後手腕輕轉、上挑,江流兒手中的木棍竟直接被挑飛,但這還未完,浮沉劍順着上挑之勢劃出一個大圓,李懿元手腕再轉,由正手轉爲反手,向江流兒胸膛刺去,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被挑飛木棍的江流兒瞪大雙眼,顯得很是喫驚,若非反應迅速,堪堪躲過這一刺,必定是被刺穿心臟的下場,但即便躲過這致命一擊,江流兒仍是付出了一道傷痕的代價。
只是李懿元顯然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貼身而過的浮沉劍在李懿元手中宛如活物,向着江流兒胸膛橫掃而來,本就距離極近的江流兒毫無反應機會,直接被擊中胸膛,一聲低沉的悶哼聲從江流兒嘴中傳出,隨後倒飛而去。
若不是浮沉劍本身奇特,劍身圓潤如柱,並無劍鋒一說,不然這一劍很可能會直接斬斷他的上身。但即便如此,江流兒也受了不輕的傷。
值得一提的是,江流兒倒地的那一刻,被挑飛的木棍竟恰好同時落在他的身旁,如果這是李懿元刻意所爲,那隻能說明他對劍法的控制已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了。
“懿元師弟的玄牝劍法又有所精進啊。”二皇子讚歎道。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鍾靈兒心中默唸道。
玄牝劍法脫胎於道家真經,以微妙難測、劍招連綿不絕而著稱,即便被譽稱爲“萬法皆通”的她也不得不承認,李懿元已將這套劍法融會貫通,恐怕江流兒凶多吉少了。
慘了。江流兒心想,他根本不會什麼劍法棍法啊,師傅和師兄們根本沒教過他啊,典籍中倒是有些記載,可是現在學也來不及啊,早知道下山的時候也學一下了。
“怎麼,這就要認輸了嗎?”
李懿元此時卻並不急着進攻,經過先前的試探他才發現,江流兒似乎並未習得任何棍法及身法。
既然如此,對他而言,現在的江流兒不過是個皮糙肉厚的正常人罷了,“失手殺死”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正常人,這個理由恐怕沒有人會接受。
他需要時間思考如何製造一個能被所有人接受的意外,江流兒死亡的意外。
在“沉浮”幻境中尚能做到神鬼不知,但此時在衆目睽睽之下卻很難辦到。
沒錯,他還是要除掉江流兒。雖然道心恢復,心境更是有所提升,但要殺死江流兒的念頭卻沒有消失,或者說更加堅定,這樣一個充滿變數的敵人,尤其是和鍾靈兒關係密切的敵人,決不能留!
江流兒搖搖頭,認真地看向李懿元,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希望從中能推測出下一招的出劍路線,畢竟所有劍法都有其固定的招數,只要能掌握所有本質招數,就有機率預測出下一劍的可能,但江流兒知道,這是最笨的一種辦法,但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唯一即是最好。
一劍劃過,江流兒身上出現了一道新的傷痕,再一劍,鮮血流下,一劍便是一傷,但江流兒仍死死盯着李懿元的出劍,默默記下每一劍的出劍順序,並在心中不斷推演。
江流兒從未曾學習過棍法或身法,而“縮地成寸”等祕法又需要真元支撐,若金剛不壞身還在,即便沒有真元,也可憑藉肉體的強度正面抗衡,但如今的他肉身強度不過比常人更堅韌一些,這還是在單數月錘鍊下的結果,只是這等身體強度又如何能抵擋得了浮沉劍。
幾回合下來,江流兒已滿身傷痕。
鮮血從傷口中流淌而出,多達數十道的傷口將江流兒幾乎浸染成一個血人,但他的眼神卻比此前更亮,面容越發堅毅。
因爲,他已經推演出了這套劍法的所有招式!
劍光亮起,江流兒橫木格擋,浮沉劍劈在木棍之上,李懿元空中翻轉,浮沉劍不斷劈在格擋的木棍上,發出動聽的擊鼓之聲。
江流兒支撐着木棍擋下所有進攻,但李懿元藉助最後劈在木棍上的一劍縱身一躍,落在江流兒身後,背對後者,雙腳紮根,向後彎腰狠狠刺去。
此時兩人皆背對雙方,江流兒看不見身後這一刺,甚至不知道李懿元這一劍的陰狠之處,他是向着江流兒的氣海刺去,若被刺中,這場比試及他的修煉生涯都將會到此爲止。
但好在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江流兒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劍的到來,腳步一錯便輕易躲開。
他已經掌握了玄牝劍法所有的劍招,包括可能出現的衍生劍招,雖然他無法施展,但憑藉對劍招的推演,他可以預測下一劍到來的方位,也正是憑藉這樣的預測,他才能躲過這險而又險置他於死地的一劍。
局面似乎就此反轉。
李懿元見此劍被躲開,並未驚訝,反而嘴角微微翹起,他彷彿同樣知道這一劍會刺空,手腕輕轉,浮沉劍一劍刺在地面上,李懿元雙腳猛然用力,藉助浮沉劍的助力反身躍起,一腳踏在江流兒胸口,踢飛江流兒數丈後翩然落地。
“你不會真的以爲能看透玄牝劍法的所有劍招吧?”李懿元輕笑道。
江流兒捂着胸口,喫力得站了起來,嘴角緩緩流出蜿蜒鮮血。
“玄牝劍法以微妙難測著稱,劍招變幻莫測,你所看到的劍招不過是玄牝劍法的一小部分,並且也是我特意反覆施展給你看的,就是爲了讓你心甘情願掉入這個陷阱。如何,還不放棄嗎?”李懿元眯着雙眼,略帶挑釁道。
他自然不希望江流兒真的認輸。
這時江流兒才知道,自己中了李懿元的圈套。
臺上的鐘靈兒微微皺眉,從江流兒嘗試推演玄牝劍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小傢伙要喫大虧了,但除了嘗試預測劍招之外,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