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楚衣,策馬疾馳,一眼望不到頭的追兵。
馬車。
極速行駛,顛簸不止,插滿箭羽的馬車。
馬車的前室,車伕滿臉陰沉,手中繮繩攥的極緊;
車廂之內,漢王大驚失色,目光止不住的望向馬車後,若隱若現的楚國追兵······
「快些,再快些!」
焦急萬分的催促聲,讓車伕面色更顯陰沉,馬鞭一下下抽打在馬臀上,卻只引來那老馬一陣疲憊的嘶鳴。
很快,漢王驚懼交加的目光,冷不丁朝我看來。
身旁的女子,也立時將我摟在懷中,滿是戒備的望向漢王,不忘把我再抱緊些。
「你,是我的父親······」
我想開口。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嘴,就像是被膠帶粘住。
在這車廂之內,我能做的,只有沉默······
「大王!」
突然一聲驚呼,從前室傳至車廂之內,讓我不由得一驚!
當我看到那車伕回過頭,透過車廂和前室之間的車窗,滿是驚駭的看向我時,我被一股莫名強大的力量,揪起了衣領。
「父親······」
我開口了,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漢王一手拎着我,一手領着那女子;
我看了看,那女子,大抵是我的姐姐。
我們就這樣,被漢王一手一個拎着,走到了車廂末尾。
我能看到的,是那面上滿帶着驚駭的車伕,在我的視線中越來越遠。
原本昏暗的車廂,也隨着我的「後退」,而突然亮了起來。
然後,拎着我衣襟的那隻手,毫無徵兆的鬆開了;
拎着我的漢王,也在我的視線中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父親······」
「父親·········」
·
「阿盈······」
「阿盈···」
「阿盈?」
一陣若有似無的輕呼聲,讓我想要睜開眼;
但這一刻的我,卻彷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用再大的力氣,都沒能將眼皮翻開。
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清晰,到最後,我已經能聽出:發出這陣呼喚的,是我的姐姐。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睜開了雙眼;
看着眼前,已摔得滿臉青紫,卻根本顧不上自己,正滿是擔心的看向我的姐姐,我想開口;
我開不了口。
我發不出聲音。
側過頭,我發現,我好像陷入了時間輪迴——我又回到了馬車裏。
馬車的前室,依舊是那面呈若水,奮力趕車的馬伕;
馬車後,也還是那無邊無際,正策馬追趕的楚國追兵。
車廂之內,仍舊是緊緊抱着我的姐姐,和不懷好意的看向我的漢王。
——我的父親,漢王,劉邦······
「你,爲什麼要把我扔下馬車?」
我開口了。
發不出任何聲音。
冥冥中,我依稀回想起我的一生,都像這一刻一樣:竭盡全力的嘶吼,卻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
前室的車伕,也再次回過頭。
我和姐姐,再次被漢王從衣襟處拎起。
就像我的整個人生一樣:這一個的我,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漢王,再次鬆開了手。
漢王,又一次鬆開了手。
我知道:這不是第一次;
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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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四月花開,春風化雨。
晶瑩的雨珠散落在大地之上,讓荒涼而又蕭瑟的土地,勉強散發出了些許生機。
而在這方圓近百里的荒涼蕭瑟之中,唯有一處士氣低落的軍營,能看見人的影子。
清脆悅耳的雨滴散落聲,劉寅在空無一人的軍帳中醒來。
「沒死?」
有些驚詫的打量着自己依舊完好的身軀,又默默並無包紮痕跡的額頭,劉寅莫名感覺到一絲茫然。
狹小的軍帳中,除了身下的破舊草榻之外,幾乎是空無一物。
掀開身上那張髒的都有些發黑的薄被,劉寅便看見矮小瘦弱的身上,穿着一身米黃色的長袍。
準確的說,是一身原本爲白色,卻舊到有些發黃的長袍。
正在劉寅爲這詭異的場景而感到迷惑,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境的時候,一段漫長而又龐大的記憶,如畫卷般在劉寅腦海中展開。
「夫人爲我劉氏生下血脈,實在是辛苦!」
一個滿臉絡腮鬍,衣衫頗有些寒酸的中年男子,在劉寅的腦海中出現。
而在劉寅看不到的地方,傳出一道虛弱的女子輕嘆聲。
「夫君,給孩兒起個名子吧······」
聽聞女子虛弱的請求,眼前的大漢爽朗一笑。
「便喚做盈吧。」
「俺這一輩子,怕是做不成什麼大事兒了,就求咱家往後富足和滿。」
眉眼間滿是自豪的道出這句話,大漢一時間笑的見牙不見眼。
「我叫劉盈?」
暗自苦笑着搖了搖頭,劉寅否定了這是一場夢的可能性。
「劉寅,劉盈······」
「怕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
平淡的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劉盈坐正了身子,饒有興致的在腦海中,翻看起原主的記憶。
如果記憶沒錯的話,劉盈今年六歲,父母雙全,爺爺也還在世,一家人生活在沛郡。
除了父母和爺爺之外,劉盈還有一個二伯,一個四叔,老爹排行老三。
原本還有一個大伯,但在跟隨老爹征戰的過程中,很早就死去······
嗯?
等等!
在記憶中,老爹是個村裏的小官來的,怎麼會征戰?
不對!
這很不對勁!
姓劉,排行老三······
「劉老三······」
想到關鍵之處,劉盈已經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鼻息都有些粗重起來!
「沛縣,劉季!」
「我爸是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