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第0337章 朕年十七而冠
    時光荏冉,轉眼,便是三月開春。

    對於絕大多數漢室百姓而言,今年的三月,都與過去的三月並無不同。

    ——三月開春,萬物復甦,冰河解封;

    冬去春來,伴隨着第一場春雨,宣示着漢室天下,即將迎來新一年的勞作。

    有了已經被徹底疏通,且年年維護的鄭國渠,以及剛鑿通、通水的酇渠,渭北百姓再也不用擔心水源,只安心的取出早就留好的糧種,而後將其播種在了自家的土地之上;

    貓了一整個冬天的年獸野畜,也都各自從冬眠中醒來,行走在山林草木之間,尋找起了自己今年的第一個獵物。

    但對於漢室而言,這一年的春天,卻是非同尋常。

    ——因爲在三月的第一天,天子劉盈、太后呂雉,以及所有朝臣百官、功侯貴戚的身影,都齊齊聚集在了長安城南郊的‘社稷’······

    ·

    ‘社稷’二字,在後世普遍被作爲‘政權’‘江山’的代名詞。

    但事實上,幾乎每一個封建統一政權,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社稷’,以及相應的祭壇。

    ——‘社稷’二字,拆開來看,社,象徵土神;稷,則代表穀神。

    土地,是華夏民族賴以生存的根基,穀物,則是華夏民族傳延的命脈;

    作爲整個人類歷史上最悠久、最富底蘊的農耕文明,土、谷二神,就是華夏民族最原始的崇拜對象。

    至於封建政權建造‘社稷壇’,自也是爲了彰顯自己‘以農爲本’的執政方向,以政權的立場,替天下百姓向土、谷二神祈願,祈求天下‘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在幾百上千年前,‘社稷’的作用,往往是用來在洪、澇之年舉行祭祀,請求上蒼賜下雨水/收了神通;

    到百餘年前的戰國,各國‘社稷’的職能,則逐漸變成了絕大多數重大祭祀活動的場所。

    新君即位,要在社稷壇‘祭天’,表示自己‘君權天授’,順便接受羣臣的見證;

    大軍出征,也要在社稷壇‘廟算’,向上天求來好的卦相,以安大軍君心。

    發展到漢室,社稷二字,則又多了一層含義;

    ——除了祭奠神明,天子和百官,還要祭奠先祖。

    這即是出於漢室‘以孝治國’的國策,也同樣帶有些‘肱骨法統’的意味在其中。

    即:當今劉盈祭奠先皇劉邦,除了彰顯自己‘孝順’,也帶有些‘朕的皇位,繼承自先皇劉邦’的宣示意味。

    所以事實上,漢室的社稷,並不只祭奠土、谷二神,還要祭奠先祖。

    對於如今的天子劉盈而言,便是祭奠先皇劉邦,以及已故太上皇:太公劉煓。

    雖說隔輩親,但劉煓終歸不是劉漢開國之君,而是‘開國太上皇’,所以祭奠劉煓的祭禮,並沒有太過複雜的流程;

    但在祭奠過劉煓之後,整個社稷壇之上的氛圍,便陡然被一陣莊重所佔據。

    ——太后呂雉端帶着雍容和藹的氣質,端身正坐於社稷壇後十餘步的位置,神情盡是澹漠;

    楚王劉交身着諸侯冠冕,以‘宗伯’的身份側身立於社稷壇側,目不斜視;

    天子劉盈則是一身赤色冠玄,滿是嚴肅的坐在太后呂雉側後方,只頭頂上的十二硫天子冠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頂極具劉氏特色的劉氏冠。

    伴隨着祭壇下,響起奉常叔孫通一聲悠長的唱喏,社稷壇嗡時編鐘齊鳴,清脆悅耳的鈴聲響徹祭壇周圍。

    緊隨其後的,是一陣令人稚嫩、青澀,卻又令人感到無比放鬆的詩歌聲,在祭壇側響起。

    “這······”

    看着祭壇一側,正在樂師的指揮下放聲吟唱的唱詩童子,在場衆人的稍一對視,便將目光齊齊注視在了祭壇後,仍安然端坐於呂雉身後的天子劉盈身上。

    ——先皇劉邦愛聽曲兒、唱歌兒,對漢家朝臣而言,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

    尤其是人到晚年之後,劉邦對‘詩歌’的興趣,更是發展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程度。

    倒也不是說,劉邦這個大老粗,在晚年終於開始嘗試着做‘文化人’了,而是單純哼哼曲兒,打磨打磨時間。

    如後世人耳熟能詳的《大風歌》,《鴻鵠歌》,便是劉邦晚年的‘歌手生涯’代表作。

    而對於如今,尚不曾對大風歌、鴻鵠歌耳熟能詳的漢家公卿而言,劉邦‘歌手生涯’最典型的代表,便是此刻正於社稷壇側齊聲吟唱的唱詩班。

    這個唱詩班究竟成立於何時、由誰成立,世人早已不得而知;

    衆人只知道:在彭城一戰之後,先皇劉邦再次回到東都洛陽之時,這個由上百童男組成的唱詩班,便不曾缺席任何一場劉邦在場的大型活動。

    包括當今劉盈的儲君冊立典禮、故太上皇劉煓的喪禮,乃至於劉邦自己的葬禮之上,都曾出現這個平均年齡只有七歲的童年唱詩班的身影。

    而在先皇劉邦駕崩兩年多之後,當這個極具劉邦個人色彩的唱詩班,出現在當今劉盈的加冠之禮上時,朝臣百官對於天子劉盈想要表達的意圖,自也是一目瞭然······

    “陛下這是······”

    “欲以此,以警醒世人?”

    “嘿!”

    “只怕這‘世人’,今日皆已至社稷壇前······”

    人羣中響起幾聲輕微的交談,卻並沒有影響到這場‘天子加冠禮’的進程。

    隨着社稷壇側,那三百唱詩童子結束吟誦,並在樂官的帶領下退出社稷壇,太后呂雉也終是站起身,上前走到了距離社稷壇近五步的位置。

    “吾漢祚之立,實歷盡艱辛,又道阻且難······”

    語調低沉的一句開場白,便見呂雉輕嘆一氣,眉宇間,悄然帶上了一抹蕭瑟。

    “自周王東遷,天下諸侯爭相自立,而視周天子爲無物;後又魏、齊悖逆,于徐州相王。”

    “再後春秋,天下諸侯爭霸四方,戰端不休,更終遺秦、楚、齊、趙、魏、燕、韓,爲一己之私而征戰數百年。”

    “終,秦王政橫掃六合,一統懷宇,怎奈王政只知霸治,而不知何爲王道;縱秦之強,亦不過二世而亡·······”

    語帶唏噓的說着,呂雉不忘再嘆一起,而後低下頭,望向祭壇下的漢家公卿、百官朝臣。

    “幸太祖高皇帝得天之佑,興王師於豐沛,而先入咸陽;然得魯公項籍之流相阻,太祖高皇帝亦只得隱忍數載,方得立漢祚,而使天下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