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第0245章 安國侯所言,甚合孤意!
    ——是日夜,楚地皆月滿,庸城周遭五十里宛如明晝。

    數十年後,太史公司馬遷在自己的史學著作:《史記·高祖本紀》中這樣寫道。

    但和太史公道聽途說+腦補歪歪出來的畫面稍有些不同,此時的庸城,並不是被月光所點亮······

    “呼······”

    站在角樓之上,看着如潮水般次第退去的叛軍兵卒,劉盈縱是早有心理準備,也是面帶茫然的長呼出一口濁氣。

    庸城南城牆之上,早已是被一個個火把,以及一堆堆左右不過十幾步的篝火點亮;

    便是遣外,數百步的位置,也被城內守軍射出的火箭,以及叛軍立起的篝火堆,照的燈火通明。

    這也使得劉盈即便是站在比城牆還高出一截的角樓之上,在這夜半子時,都還能看清城外狀況的原因。

    ——一個個身受重傷的叛軍士卒,仍哀嚎着、掙扎着,被退去的同袍擡走;

    但等待他們的,並不是及時的治療,而是在一個空曠無比的空地上,靜靜地等候死亡。

    倖存的叛軍將士,之所以要將這些輕重傷員,乃至於陣亡的戰友遺骸擡走,也並不是爲了診治傷員、埋葬陣亡者,而是爲了叛軍後續攻城,清出一片通暢的曠野。

    此刻的庸城南郊,已然可以被稱作修羅場······

    神情呆然的對城外長呼一口氣,劉盈便側過身,望向城牆之上,以及城內的狀況。

    出乎劉盈預料的是:城牆之上的刀盾卒明明身處於最前線,但受到的傷亡卻並不很明顯,大都是被流矢射中軀體,而後被擡下城牆意治。

    頂天了去,也就是一些倒黴蛋,被射中眼睛、脖頸等要害部位,一命嗚呼。

    相較於傷亡並不大的城牆之上,反倒是身處城牆之內,昂首朝城牆外拋射的弓、弩方針,似乎是遭受了不小的傷亡。

    就劉盈所見:城牆內百餘步,那片擺放着陣亡將士遺骸的區域,幾乎有七成以上,都是穿着弓、弩兵卒所特有的服飾。

    ——獨綁在右手小臂上的皮製單護臂,以及空空如也,絲毫看不出護甲存在的單薄赤軍袍。

    “小小一個淮南王英布叛亂、區區一個庸城攻防戰,雙方的傷亡,就是以萬爲單位······”

    “如果是漢匈決戰······”

    “呼~”

    神情滿是沉重的再呼出一口氣,劉盈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狠厲。

    ——無論長安朝堂再怎麼掩飾,無論天下人再怎麼曲解,不容辯駁的事實都是:此戰,是一場內戰!

    是漢室內部自相討伐的內戰!

    在這場內戰中,死去的每一個人,都是漢人!!!

    而在劉盈的期翼中,每一個具有軍事素養的漢人,都本該踏上長城以北的草原,踏上與匈奴遊騎征戰的戰場······

    “哼!”

    “果真如父皇所言!”

    “——關東一日不平,王師便一日不得北上!”

    語調滿是躁怒的發出一聲低吼,劉盈只頭都不回的一擡手。

    “——待此戰必,孤班師覆命之時,舅父務當言醒於孤,使孤得以‘推恩’之策,進言父皇當面!”

    “另左官律、附益法、阿黨法等,皆記下,待日後言醒於孤!!!”

    將腦海中所能想到的關於抑制諸侯割據勢力的法律條令一股腦道出,劉盈似還是不過癮,剛要開口補充,卻聽聞身後,聽來一聲極其刻意的輕咳。

    “嗯?”

    回過身,待看清身後的人,並非是預想中的舅父呂釋之後,劉盈的面容之上,只頓時涌上些許尷尬之色。

    “唔······”

    一聲尷尬的低吟,終是惹得前來的王陵、張蒼二人趕忙一躬身,對劉盈稍一拱手。

    “臣等,見過殿下······”

    見二人如此適時遞上臺階,劉盈也沒有多含糊,只將面色陡然一變,面帶鄭重的上前兩步。

    “可是曲周侯有言,託安國侯、北平侯轉呈於孤?”

    面不改色的發出一問,劉盈稍懸起的心,不由得放下去些許。

    此刻,劉盈依舊是在庸城南城門側的角樓,名爲‘親臨戰爭,以振軍威’,實際上,也就是在一個視野開闊的位置觀戰的性質。

    但與只需要露個臉、豎起太子纛,告訴守軍將士‘孤同你們並肩作戰’的劉盈不同,酈商作爲大軍實際意義上的統帥,在兵臨城下,甚至是決戰在即的當下,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偶爾抽個時間,到角樓上看一眼劉盈,確定劉盈安全之餘,同劉盈稍做彙報,倒還好說。

    但若是讓酈商一步不離,時刻跟在劉盈身後,那顯然是有些不合常理的。

    而這,也正是劉盈稍放下心中擔憂的原因。

    ——大戰在即,酈商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一線督戰的!

    但即便如此,酈商‘不親自來,而是託人轉告’的舉動,也明顯透露出‘沒什麼要緊事’的含義。

    果不其然,被酈商派來的王陵、張蒼二人,帶來了與劉盈猜想中近乎一致的消息。

    “殿下慧眼如炬。”

    就見王陵聞言,神情古怪的同身旁的張蒼稍一對視,便站出身,對劉盈稍一拱手。

    “曲周侯言:子時已過,又敵再自城牆下無功而返,若敵再來,便當是今日日暮之後,第三番來攻。”

    說着,王陵蒼老的面龐之上,也不由得涌上一抹嚴峻之色。

    “殿下。”

    “曲周侯意,此戰之果,或當決於三、二時辰之內!”

    見王陵片刻之間,便帶上了一抹嚴峻至極的神情,劉盈也不由稍直起身,對王陵、張蒼二人緩緩一點頭。

    “曲周侯,可是有何應敵良策,欲請孤允之?”

    聽聞劉盈毫不拐彎抹角的發出此問,王陵也只面色沉凝的爲微一點頭。

    “曲周侯以爲,即決戰當前,便不當再有所保留。”

    “凡城內之兵丁守卒、青壯勞夫,皆當登牆以應敵;縱負輕創,而走動無礙者,亦當於城內挽弓拋射,以盡一己之力!”

    “另······”

    話說一半,王陵便面色遲疑的稍一止話頭,自顧自糾結片刻,又打量劉盈一番,才遲疑不決的繼續道:“另······”

    “另曲周侯意,殿下或當······”

    “呃······”

    “或當,當巡視城牆之上,以慰守城將士之心······”

    極盡沒有底氣的道出這番華,王陵又似是擔心劉盈不答應般,趕忙補充道:“縱牆上有危,殿下亦或可至城內,於負傷之卒稍行勉勵······”

    看着王陵目光中滿帶着遲疑,又隱隱帶有些許期待的道出這番話,劉盈只面色微微一愣。

    巡視城牆,慰問將士?

    對於尋常的將帥,乃至於本次平叛的主帥酈商而言,類似的事,都可謂稀鬆平常。

    ——此刻,酈商、靳歙二人之所以不在劉盈身側,就是爲了巡視城牆,親臨戰場一線,好給守城將士‘壯膽’之餘,更能直觀的觀察到防線的情況,從而做出針對性的佈置。

    片刻之後即將爆發的決戰當中,甚至不排除這二人,也會親自披掛上陣,論起刀劍在牆頭砍殺!

    至於此刻,正站在劉盈面前的張蒼、王陵二人,雖然身上還看不出多少戰鬥痕跡,但也是一身戎裝。

    若非此戰是守城戰,守軍將士對城外叛軍的打擊方式,基本都是以遠程弓弩射擊爲主,二人身上的甲冑、衣袍,恐怕也無法如此潔淨。

    至於劉盈,爲什麼不早如王陵所言那般,在城牆上轉一轉,讓守軍將士看到自己,亦或是到城內的傷兵營,去探望一下傷員······

    “舅父不讓,酈商不讓,靳歙也不讓······”

    “除了誰都不讓孤亂走,孤······”

    “應該是有些怕······”

    暗自思慮間,劉盈終於對自己承認了‘自己害怕了’的現實。

    但與劉盈預想中所不同的是,在承認之後,劉盈並沒有因此而更加害怕,也沒有覺得自己的怯懦可以自此心安理得。

    反倒是一陣釋然,伴隨着一股愈發濃烈的羞愧,涌上劉盈的心頭。

    “代父出征平叛,本就是爲了豎起勇武的人設。”

    “如果到決戰,孤還躲在這小小的角樓上······”

    如是想着,劉盈望向王陵的目光,便逐漸堅決了起來。

    而劉盈接下里的一番話,更是深深纂刻在了王陵的腦海中,終其一生,都從未曾忘卻。

    “嘿!”

    “安國侯此言,甚合孤意!!!”

    神情滿是亢奮的道出一語,劉盈不忘猛地一拍大腿,旋即絲毫不顧儀態的上前,將手搭上了王陵那已有些佝僂的脊背。

    “安國侯有所不知~”

    “孤臨出征之時,母后三令五申,不許孤身臨險境。”

    “然孤身平叛之帥,以監國太子之身出征,代父平定異姓諸侯之亂,又何來遠避戰爭,坐觀將帥用命之理?”

    “怎奈前時,建成侯一步不離孤側,縱孤移帳蘄縣,建成侯亦頗有微詞;待孤自陷庸城,建成侯更幾欲冒死諫阻······”

    一邊說着,劉盈也沒停下腳步,就這樣勾搭着王陵的肩膀,朝着角樓外的城牆走去。

    而在角樓之外、城牆之上,等待着劉盈的,是一個個因匪夷所思而瞪大的雙眼,以及一個個如冥火般亮起的炙熱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