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第0185章 彭越何其無辜?!
    後世常有人說:原則的崩塌,往往就源自於某一瞬間的動搖。

    而盧綰動搖的那瞬間,便成爲了張勝逆轉命運,並將燕王盧綰,拉上滅亡之路的開端······

    “臣聞:梁王彭越,已爲陛下斬睢陽市,而懸首級於洛陽城樓之上。”

    “更陛下自彭越之屍剮而得肉,往送淮南王英布,曰:賜肉糜。”

    在盧綰已不再堅決的目光注視下,語調平和的道出這句話,便見張勝陡然一聲譏笑,旋即意味深長的擡頭望向盧綰。

    “陛下所賜之‘肉糜’,當亦已送至大王之手?”

    “不知大王得陛下賜此‘肉糜’,作何感?”

    說着,張勝面上譏諷之色,便緩緩轉化爲一抹深深地憂慮。

    從這一抹憂慮中,盧綰竟驚奇的發現:張勝所有的擔憂,似乎全都是爲了自己······

    “哼哼······”

    就見張勝哼笑兩聲,旋即滿是譏諷的側過頭,在殿內衆人身上掃視一週,嘴上不忘說着:“方纔,大王言:燕王臧荼、臨江王共尉,皆乃舉兵判漢之逆賊,縱其亡,亦無不妥。”

    “又大王言:趙王張敖、楚王韓信失其王爵,亦確圖謀不軌,人證、物證確鑿。”

    “更韓王信之降胡,乃不知華夷之辯,而行背主判漢之舉;韓信被貶淮陰侯,又爲皇后誘殺於長安長樂宮,亦乃罪有應得,自食其果······”

    面色淡然的道出這番話,張勝的面容之上,終是緩緩涌上一抹深深地擔憂,以及些許殫精竭慮,卻不被人理解的苦澀。

    “既大王允臣再進一言,臣,謹遵大王詔命!”

    “——敢請問大王:梁王彭越,何其無辜?!!”

    “其又所犯何罪,竟致陛下梟其首而夷其族,懸其首而剮其肉,往送諸侯之手,名曰‘賞賜肉糜’,實爲暗言恐嚇?!!!!!”

    說着,張勝面色陡然一肅,望向盧綰的目光中,更盡是苦口婆心的哀怨。

    “燕王臧荼、臨江王共尉,確曾起兵!”

    “趙王張敖、楚王韓信,確曾有不軌之舉!!!”

    “韓王信委身北蠻之下,亦實有辱姬周王族之體面!!!!!!”

    “然梁王彭越,何罪之有?”

    “彭越可曾起兵?!”

    “可曾如趙王張敖般,坐視門客行刺聖駕?!!”

    “亦或如楚王韓信那般,收容餘孽鍾離眜之流?!!!”

    “又彭越何曾效韓王信之舉,背主判漢,亦或效韓信暗通陳豨而禍亂天下,更於長陵之外,行刺社稷之後?!!!!!”

    隨着張勝極具感染力的勸阻聲,盧綰面上神情,只愈發動搖起來。

    無意識的緩慢坐回軟榻,若有所思的擡起頭,盧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提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反駁觀點。

    “去歲,陳豨亂代、趙,陛下召彭越隨駕往徵,彭越稱病不與······”

    隨着盧綰不由自主低下去的音量,以及愈發心虛起來的語調,張勝心中,終於是一塊大石落地。

    而後,便是張勝又一聲極盡譏諷的冷笑聲,響徹燕王宮大殿之內。

    “哼!”

    “稱病不往······”

    “哼哼!!!”

    心裏有了底,張勝自是再無後顧之憂,望向盧綰的目光中,更是愈發帶上了絲毫不似作僞的忠誠。

    “——只‘稱病不往’,便梟彭越之首而懸洛陽,更夷其三族?!”

    “哼!”

    “滑天下之大稽!!!”

    滿是譏諷的發出一聲低號,就見張勝冷然側過頭去。

    待身後的武士,將捆綁於雙手之上的粗繩解開,張勝更是趕忙站起身,旋即冷然一拂袖!

    “大王!”

    “——酇侯蕭何所著《漢律》,凡二十三篇,法令足數百上千例,可有哪怕一字,言‘稱病拒召’,便當梟首而族誅?!!”

    “更有甚者:梁王彭越,乃自陛下起碭郡而伐秦之時,便久隨陛下左右,歷經大小戰爭不下百,生死存亡之刻,更數不勝數!”

    “昔陛下敗彭城而走,爲項羽困於滎陽,彭越更三日一出、一出三日,以襲擾項羽之糧道!”

    “如此足歲餘,方使陛下之困稍緩;然單此一戰,彭越己身,便首瘡不下數十處,肺腑要害之瘡,更足足七處之多!!”

    “今項羽已亡,彭越縱年歲不長,亦或因晚年之舊創,而偶有抱病不能行。”

    “單如此,陛下便可不顧往日之功勳、今時之謙恭,而遣王恬啓不過一介幸妄之臣,往而梟彭越首,又夷其族?!!”

    滿是哀痛的發出這一問,張勝望向盧綰的目光,終於帶上了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擔憂,和憂慮。

    “大王何不試想:待來日,或北蠻匈奴、或南越趙佗,亦或關東諸侯其一爲亂,陛下再欲親征,而召大王隨駕。”

    “若彼時,大王恰年老而抱病,不能親往,只遣麾下精悍之卒,待戰後,大王當得保宗廟、性命否?”

    “亦或彼時,陛下又只言‘燕王盧綰稱病拒召’,而遣王恬啓之流,取大王項上人頭,懸與薊都城樓之上?”

    說到這裏,張勝便做出一副無盡慘然的神情,極度緩慢的對盧綰躬身一拜。

    “臣,言盡餘此······”

    “大王若欲殺臣,臣,仍只一言······”

    說着,張勝緩緩直起身,面色極其莊嚴的再度跪倒在地,對盧綰沉沉一拱手。

    “罪臣張勝!”

    “謝大王賜死之恩!!!”

    言罷,張勝終是神情慘淡的沉沉一叩首,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面之上,等候起了命運的裁決。

    而在上首軟榻之上,燕王盧綰面上神情百轉,只目光渙散的癱坐在原地,神情呆愣的搖着頭,嘴上不住地嘀咕着什麼。

    “陛下不會······”

    “陛下信寡人······”

    “陛下同寡人情同手足,又生於同歲同旬同日······”

    “寡人······”

    “寡人同陛下······”

    “對!!!”

    神情木然的低聲自語許久,就見盧綰似是想起什麼般,趕忙從榻上站起身。

    “寡人同陛下,乃同出豐沛之鄉黨!”

    “陛下曾言:凡豐沛之人,皆陛下之手足臂膀,更與‘山東父老’之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