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平原上，一支龐大的車隊正在迤邐而行，馬車的車棚也都是灰黑色，在地上不斷蠕動，如同一隻蜈蚣。
李青放下藍布厚窗簾，回過頭，繼續聽嚮導介紹無盡冰原的事情。
脫欒從蒼松城找了三個嚮導，分別留在前中後三部車隊裏，李青身邊的，就是中部嚮導，一個名爲凹瓷黑的中年人。
凹瓷黑今年四十歲，已經在無盡冰原摸爬滾打二十餘年，因爲常年在低溫環境生活，臉上帶有獨特的紅坨坨。
“整個無盡冰原，有高山有河流，有平原有丘陵，細分下來，其實只有兩種地方，第一種是凍土帶，第二種是結冰帶。”
“凍土帶，就是凍上的土地，除了硬一點，別的沒什麼毛病，可以走人，可以走車，屬於無盡冰原上的安全區。”
“危險的是結冰帶，雖然也能走人走車，但是，那是在冰上走，你永遠不知道腳下的冰面厚度，更不知道冰面之下是什麼……最常見的情況，是冰裂谷和冰下河，人一旦掉下去，基本就等於沒了……”
“每年進入無盡冰原的人裏，大概三分之一再也回不來，那些回不來的人裏，最少有一半是葬身在結冰帶……”
“結冰帶的恐怖，在於未知，每年進入雪季，都會有漫天大雪降下，那些大雪，落在地上，化爲冰層，每年都有新的冰層生成，結冰帶裏沒有絕對安全的路線，同樣的冰面，可能今年沒事，明年就出個冰裂谷，或者別人走過去沒事，你走過去，冰面塌陷，你掉下去……”
“每年雪季都是從十一月持續到第二年四月，雪季剛剛結束的時候，無盡冰原到處都是新冰層，是最危險的時候，同時，經過半年休養生息，也是冰原資源最豐富的的時候……”
“現在是九月中，差不多屬於採收季的末尾，總體來說，安全係數大增，不過，一定要趕在雪季來臨之前離開無盡冰原，要不然，到時候漫天鍋蓋一樣大的雪花往下掉，咱們就只能棄車步行……”
凹瓷黑一邊滔滔不絕，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銀質酒壺，狠狠仰頭灌了一口。
聽到凹瓷黑的話，李青好奇道：“整個無盡冰原，難道就一個可以供人長居的地方都沒有嗎，之前也沒有類似的傳說嗎？”
車廂裏，顏小潔猛地一怔，這就到戲肉了。
凹瓷黑嚥下嗓子裏的酒液，頓了頓，繼續道：“無盡冰原雖然苦寒，卻有一些獨一無二的特產，蒼松城裏每年都傳說有人在無盡冰原找到了合適的長居點，不過，最後事實證明，這些人，全部都是騙子……”
“或者說，他們找到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山洞，冰窩之類的地方，可以供人短暫歇腳，想長住，門都沒有……”
山峯好奇問道：“你剛纔說回不來的人裏，一半死在結冰帶，還有一半呢？”
凹瓷黑笑笑，自然而然道：“還有一半，都是找到好東西，卻沒有做好保密工作，然後就悄悄的失蹤了……”
李青笑着搖頭：“自然是被那些眼紅的人給殺人越貨了……”
嘶~
山峯猛地噤聲，他想起了清虛觀被滅門的場景，臉上閃過一絲恐懼。
李青淡定的拍了拍山峯的後背，心裏默默補了一句：“莫慌，從無盡冰原出來，你也是小圓滿高手。”
又坐了一陣，李青離開大車廂，回到獨屬於自己一人的小車廂，給自己雙手裹上層層疊疊的黑布，繼續修煉無限光明拳。
午飯是在車上解決的，乾肉，燒酒，泡菜，簡單卻管飽。
第一天的行程全部都在凍土帶範圍，到了傍晚，前部車隊停下，開始安營紮寨，凍土帶地面邦邦硬，需要專人拿大錘使勁砸打，才能把地釘給砸進地下。
中部車隊和後部車隊隨後到達，下車壘竈，生火煮水做飯。
晚飯時分，李青端着一碗羊肉湯，吸溜吸溜喝的正開心，脫欒過來了。
“赤勒古臺，今日一共前進一百五十里地，馬車有兩輛小故障，已經修補完畢，力工們精神狀態良好，沒有打架鬥毆之類的破事發生……糧食消耗……燃料消耗……”
自從李青正式就任金身寺主持之後，脫欒對李青的態度恭敬了很多，說話一板一眼，每一句都說到點子上，很少有廢話。
這些都說明，脫欒在和李青說話之前，已經打過了腹稿，他是真的把自己放在李青下屬的位置上，只要李青真的在復興金身寺，他就不會背叛李青。
脫欒一絲不苟彙報完畢，正要轉身離開，被李青叫住。
“話說，咱們之前往無盡冰原運東西的時候，陣勢不比今天小吧，這麼多年過去了，萬一這期間有人叛變，東西被人偷偷運走，咱們這一趟不就虧了。”
今天在馬車上，李青纔有空盤了一下賬目，這一趟下來，成本最少六十萬兩銀子，之前脫欒給的一百一十萬兩銀子，瞬間耗去大半，如果最後無盡冰原的存貨被人捷足先登，李青就要吐血了。
聽到李青的話，脫欒搖了搖頭:”冰原存貨，只有我不空佛殿高層知曉，絕無可能外泄。”
說完，看李青不信，脫欒解釋道：“當時爲了把這一批東西運進無盡冰原，我們一共僱了五千人，等到倉庫建立，貨物存放完畢，五千人開始往回走，到半路，我們又找了一批練家子，把那五千人殺的乾乾淨淨。”
“等到五千人死完，我們又找了更強的好手，把那批出手的練家子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最後，我們自己人出手，把最後出手那批好手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一開始的五千人是一茬，後來出手的練家子是一茬，再後來出手的好手又是一茬，連殺三茬之後，就只有我金身寺僧人知道無盡冰原存貨的祕密。”
“準確的說，除了主持，只有我不空佛殿的僧人知道無盡冰原存貨的祕密，而我不空佛殿，最擅長的，就是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