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喫過午飯之後,時間已經到了申時。

    還有兩個時辰便是朱懿安排的慶功宴,所以合計之後,朱懿乾脆對着兩人道:“還有兩個時辰便是亥時,不若我們等到亥時一起前去齊福殿?”

    郭康自然是沒什麼意見,李桃想着來的時候走了足有一刻鐘的那段路,更是不會有什麼意見。

    朱懿一方面是確實把兩人當做自己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聽聽李桃的見解,所以,乾脆坐在案桌前將奏摺拿了出來。

    雖說問的是兩人的意見,但大多數的時候,朱懿問完之後都徑直看向李桃。

    作爲一個武將,郭康帶兵打仗是強項,但是面對奏摺裏面這些複雜的事情,就有些頭疼。

    明明帶兵的時候多麼複雜的局勢都能從容不迫的結局,可是這會兒坐在這裏就是頭昏腦漲。

    剛開始的時候,郭康還會認認真真的思考朱懿說的事情,等幾輪之後,發現不論大事小事,這兩人都能聊得起來之後,郭康就徹底放棄了。

    老神在在的端了一杯熱茶,一邊在那裏小口的品茶,一邊假裝認真的在思考這兩人的談話。

    “陛下,已經戌時三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

    吳用掐着時間點進來。

    “不知不覺竟然都這會兒了?”朱懿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雖然時間過得快了一點,但是收穫也是不少的。

    “那就一起過去齊福殿。”朱懿看了一眼眼前兩人,一個穿着朝服,另一個穿着常服:“朕先去換個衣裳。”

    郭康也看了一眼李桃的常服。

    本以爲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的,誰曾想兩人竟在御書房裏待了一整天。

    很快,朱懿便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一身玄色常服。李桃沒多少感覺,但是郭康隱隱約約從這一舉動看出來了朱懿若有若無的護佑。

    不過,他也只是在心裏閃過這個念頭罷了。

    不遠的距離,吳用想要擺駕,但是被朱懿拒絕了,三人乾脆就這麼慢悠悠的朝着齊福殿那邊走過去。

    “北涼那邊有什麼新的動靜嗎?”想到慶功宴,便想到了北涼那邊,朱懿遠遠看着燈火通明的齊福殿,向郭康詢問。

    郭康只是搖搖頭:“只知道季尋被迫放棄朱雀關之後似乎也並沒有回京城,蕭瑟也不見了蹤影。”

    “譚將軍那邊還是需要多注意一些。”即便如今的北涼已經構不成太大的威脅,但也還是小心爲上。

    郭康答應之後,朱懿突然和李桃商量道:“郭二他們,軍師的意思是?”

    郭二和齊大幾人硬要算的話,算得上是李桃的親信。

    李桃倒是沒有什麼親信不親信的想法,直接拒絕了:“他兩近年還是留在朱雀關歷練爲好,倒是楊子,可以調回來。”

    聽她這麼說,朱懿也大概知道了她對幾人的安排,所以點頭之後便繼續和郭康聊北涼其餘兩處的情況。

    ……

    齊福殿前。

    正常來說,宴會設在亥時,那麼品階低一點的官員則會在戌時便會到達,而像李若甫或者郭康等人,則會在戌時三刻左右到達。

    然而今日,不少戌時便到達的官員才一到齊福殿前,便看到了等在那裏的李若甫。

    朝臣進宮之後,隨行家僕是隻能在宮外等候的,所以李若甫不止自己等在齊福殿前,身側的地上還放了一個不小的箱子。

    “相爺,您怎麼不進去等着?”和李若甫政見不合的人看見這一幕,想的是武帝可能真的要拿李若甫開刀,而歸屬李若甫一派的官員看到之後則心事重重的走過來。

    有時,就是這一些小的細節,更能反應出來不少的事情。

    李若甫做丞相有十幾年的時間,即便是第一次赴宴的時候,也都是掐着點在戌時三刻的時候到達。

    所以,不少人都以爲李若甫是因爲得到了什麼風聲所以纔等在這裏。

    對此,李若甫只是寬慰的拍拍他們的肩膀:“你們先進去,我再等等。”

    “我陪您一起等?”

    “不用,先進去吧。”李若甫拒絕之後,遠遠的看着御書房的方向。

    也不知道御書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李桃和郭康兩人竟能進去之後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從另一種角度來看,自家李桃在武帝跟前的分量似乎不輕。

    但越想到這裏,李若甫的心中便越是擔憂。

    這不知道灑了多少人鮮血的宮裏,能是什麼好地方?

    若是從前,李若甫只想着將李桃護在府中,可武帝登基,李桃又是從軍營回來,再加上今天的這種情況,李若甫便知曉這種想法怕是要落空。

    所以李若甫只能支持她。

    直到慶功宴即將開始,李若甫還是沒有看到李桃的影子,只能將腳邊給李桃準備的禮服交給門口的守衛暫且看管,自己進了齊福殿入座。

    才坐下,就聽到殿外傳來的太監的高呼聲:“陛下駕到!”

    李桃還有郭康兩人一左一右跟在朱懿的身邊,一起從殿外走了進來。

    大楚慣例,這種場合仍舊是文臣在左,武將在右。

    所以,朱懿落座之後,郭康在大殿右邊首位跟着落座,而安排給李桃的位置則是緊緊的挨着郭康。

    也就是說,李桃直接坐在了武將席位的第二個位置。

    殿中注意到這一點的人不在少數。

    不少人已經開始和旁邊熟悉的人交換眼神。

    “這女子是誰?”

    “第一次見。不是說今日慶功宴那位傳的神乎其神的軍師也會出現嗎?難不成是她?”敏銳一點的人已經聯想到了這一點。

    沒有理會殿內各式各樣交流的眼神,朱懿笑着舉杯:“說來,這還是朕登基之後的第一場慶功宴。”

    話音落下,禮部立馬有人從席位上走了出來:“北涼於我大楚北邊虎視良久,陛下初登大寶,北涼便節節敗退,是我大楚之福,是萬民之福。”

    又有人附和:“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李桃坐在位置上聽着他們各種吹捧的話,轉頭,卻發現左邊李若甫一直在看着自己,在和自己眼神對視之後,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

    李桃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剛好,兩邊的宮女已經開始佈菜,一股誘人的味道傳到鼻子當中,李桃乾脆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不着痕跡的移開了目光。

    一番毫無意義的吹捧過後,朱懿舉杯敬了衆人一杯之後,宴會纔算是正式開始。

    雖說這樣的慶功宴不如早朝時候嚴肅,但也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的地方。

    李桃中午吃了不少,但熬到這會兒也有些餓了。

    所以宴會開始之後,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這樣一般舉動,之前本就將目光放在她身上的人便各自有了思量。

    工部有人起身,朝着郭康和李桃的位置舉杯:“這一杯,下官替大楚的百姓敬郭將軍,此番北涼退兵,將軍功不可沒。”

    郭康沒有文縐縐吹捧幾句的意思,站起來之後舉杯說了一句:“託陛下的福。”之後,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見着郭康又坐了回去,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這人又舉杯對着李桃:“不知將軍旁邊這位可是軍中盛傳的軍師木兆先生?”

    李桃停下手裏夾菜的筷子,也對着他舉杯:“是我。”

    一飲而盡之後,繼續面色如常的夾菜。

    真是!

    聽她承認之後,不少人開始和旁邊的人小聲的議論着,倒是沒有人當着李桃的面說什麼。

    見着時不時的便有人將目光放在李桃的身上,朱懿手裏把玩着酒杯,看着殿內的衆人:“諸位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郭康和李若甫兩人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其餘武將雖然驚訝,但也仍舊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所以議論歸議論,倒是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反倒是文臣這邊,不少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位置靠前的幾人。

    除了李若甫不爲所動之外,其餘幾人臉上都或多或少有點意見。

    最先開口的禮部官員率先站了出來:“陛下,自古女子不得入軍營。”

    朱懿繼續把玩着手裏的酒杯,挑眉看着他繼續往下說,可這人卻也只說了一句:“這於禮不合啊!”

    朱懿嘴角勾起的嘲諷的笑容沒有人看到,反倒是郭康毫不客氣的質問道:“哪裏的禮?”

    “男女有別,更何況是在軍營這種重地,……”

    這人還在詳細的闡述着女子出現在軍營當中如何於禮不合,郭康端着一杯酒湊到了李桃的跟前,神祕兮兮的問她:“你可知這人是誰?”

    李桃看着他,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莫寒的得意門生。”說罷,又解釋了一句:“莫寒你知道是誰吧?就今早御書房裏那個白鬍子。老夫估摸着,莫寒出宮之後應該去了一趟禮部。”

    李桃突然對朱懿和郭康口中國學院插手朝堂的事情有了一點感覺。

    看着禮部還在闡述着禮法禮教的這人,李桃嚥下口裏的食物,又喝了一杯酒之後,才緩緩的開口問道:“國學院向來如此?”

    郭康撇了撇嘴:“不然你以爲爲什麼從先帝起便開始頭疼國學院的事情?”

    朝廷近年來能用的人一大半都出自國學院,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文人尊師重道,強硬的手段對上國學院是很不明智的。

    所以,纔會造成這幅讓人頭疼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