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笙雖然用的反問句，但是她的語氣很平緩，與她平時表現出來了大大咧咧和火爆性格相反，在外面觀看的警察們都覺得義憤填膺、一腔怒火難以發泄的時候，孔笙卻非常淡定，似乎只是在和康平聊一下他的想法，非常穩得住。
看着這樣的孔笙，宋臻心裏不禁感慨，士別三日，果然當刮目相看，曾經在他手底下的那些皮猴子，一個個都能獨挑大樑了。
“窒息遊戲，你不懂了吧？”康平有些得意，舌頭舔了下嘴脣。
孔笙一陣惡寒，但還是強忍住了。
“不太懂，你給我解釋一下？”她裝作狀若無事的問道。
誰知道康平剛纔還表現出得意賣弄的神情，這會兒卻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完全不搭理她。
孔笙眉頭微微皺了下，接着又問了幾個問題，康平依舊不迴應她。
又過了兩分鐘，康平突然擡頭，要求道：“換個男的來問。”
“沒男的，在警局，男的當牛馬用，女的當男的用，我就是男的。”孔笙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她一頭短髮幹練，臉上還帶着沒有洗的“煙燻妝”，看向康平的眼神冷酷嚴肅，康平擡眼看着她，眸光有些厭煩。
“問他不是很恨男人嗎？”孔笙的藍牙耳機裏傳來了宋臻的提示音。
她很快重複了宋臻的問題，“你不是恨男人嗎？現在找男人，算什麼事？”
康平深深看了孔笙一眼，隨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是這次的沉默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忽略孔笙，到處打量審訊室，這次是低着頭，陷入了自己的情緒。
估摸着他的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孔笙繼續問道：“和董楠有關是吧？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故意順着康平來說，既然董楠曾經視康平爲真愛，並且作爲案件第一個受害者，那麼他對康平肯定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這個意義，不一定單單是在康平心目中的份量，也有可能是“傷害值”和“仇恨值”。
果然，孔笙的話戳中了康平的痛點，他再次擡起頭來。
“有戲！”外面的警察立即握着拳頭喊道，心裏暗暗佩服孔笙。
宋臻的脣角也勾了起來，他只是提了一句“恨男人”，孔笙就能想到董楠身上去。
很快，在孔笙持續的突破下，終於拼湊出了整樁案件的案情始末和康平的作案動機。
康平的經歷遠比邱森查出來的還要複雜，他成爲一個同性虐戀者，也是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從小他都比較遭人喜愛，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被一個女同學約到了小樹林裏，女同學對他進行了大膽的表白，嚇得當時靦腆的康平落荒而逃，從此之後，康平對女生就避之不及。
初一的時候，康平的哥哥帶回來了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強迫康平和他發生了性關係。
由於年齡太小，康平根本不懂得這意味着什麼，只知道很羞辱可恥，並感到恐懼害怕，這件事情一直到後來他同性戀的性取向曝光之後父母才得知。
之後是他考上藝術學院，在校期間，他曾經對家裏人和朋友說有一個男孩子很疼愛他，但大家並沒有當回事。
後來畢業在酒吧跑場子，康平由於自身專業不喫香，再加上喜歡動手動腳，摸樂隊其他人的屁股，因此沒有人願意和他合作，逼得他只能離開家鄉，然後去京都求學深造。
學成歸來之後，康平出道，收入也有了保障，並受到許多女生的喜愛，而他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所以父母就開始張羅他的婚事，結果康平拒絕一切的女孩子，這時候父母才發現，康平竟然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有個男朋友！
這個消息對於康家無疑是晴天霹靂，二老痛心之下，威逼康平和男朋友分了手。
可就在不久之後，康平竟然因爲搶劫罪被抓。
就像邱森之前給宋臻和孔笙說的那樣，康平約同性男友開房，卻用藥物把人迷暈，然後拿走了對方的手機和錢。
就這樣，康平心裏種下了仇視這個社會的種子。
出獄後，康平眼睛染了疾病，去到京都治療。
也正是因爲這個治療，將他當歌手時的積蓄都給耗光了，可他的眼睛在壞與好的邊緣徘徊之後，竟然沒好，這無疑加重了他對這個世界的仇恨。
緊接着，寂寞難耐的他在同性戀網站上發帖，他爲“主”，對方爲“奴”，對方需要會玩性窒息，同時必須是北方男人，圓臉短髮。
這是他爲自己尋找的絕佳伴侶，就這樣，他找到了董楠。
兩人在京都約會，一起住了幾天，玩得非常不錯，彼此也很有感覺，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康平偶然發現了董楠是個艾滋病患者！
霎時間，康平覺得董楠的隱瞞對他是種欺騙和背叛，因此他決絕地提出分手。
誰知道董楠回去之後，過了一個月又來找他，說是無法離開他，是真的愛他，也就是那個時候，康平起了殺心。
他裝作若無其事，再次提議玩窒息遊戲，董楠見康平願意重新接納他，根本不疑有他，何況他們曾經玩得那麼開心！
就這樣，董楠自己將脖子套上了繩索，然後在遊戲的最後關頭被康平勒死。
殺死董楠後，康平覺得前所未有的亢奮，他像是發現了遊戲的另外一種高級玩法似的，開始尋覓下一個目標。
他拿走了董楠身上的財物，並將他的手機、衣服以及身份證等分不同的地方丟棄，爲的就是繼續玩遊戲，讓警方沒法那麼快找到他。
與此同時，亢奮的他又覺得有些空虛，開始無意識地往京都，也就是他和董楠第一次約會的方向移動。
就這樣，用同樣的作案手法，他迅速移動，在沿線的各個城市作案，在作案之後迅速離開前往下一座城市，製造了這起跨七省的八起殺人案！
而康平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直到最後他都堅持認爲自己無罪，並且認爲那些男人玩得起輸不起，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夜露水情緣，他都說了是玩遊戲，一開始也做了聲明，所以死了也不關他的事。
聽到他這番言論，所有的警察都覺得“大開眼界”，還沒有看過這麼理直氣壯的殺人犯。
“他這樣是要判死刑的吧！”
“就算沒法證明他親手殺人，但教唆殺人也是殺人罪！”
“這種人，還真是……”
S省的警察紛紛交頭接耳，對這個案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在他們的地界沒有發生命案，但光是聽最近的報道他們都難以想象，那麼轟動的一樁大案的始作俑者，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或許，他已經不能夠稱之爲人了。
搓了搓雞皮疙瘩，孔笙看着依舊被關在審訊室裏的康平，一臉陰鬱，“一想到還要親自將這個人帶回F省移送司法機關，想到我還要和他一起坐車，我整個人怎麼就那麼不爽呢？”
“不爽也得幹，不過這次幹得不錯。”宋臻由衷地誇道，隨後話音一轉，“至於押送到F省的事情，我就不陪你了，你重新抽一個組員。”
“什麼？宋副隊，你把我們家李總隊借過去總得補償一下吧？”孔笙一聽就不樂意了。
“那邊案子還沒結，以後補償。”
聽到宋臻都這樣說了，孔笙也不好挽留，“那你什麼時候走？”
“馬上。”宋臻答道。
“急什麼，發佈會開了再走。”一道聲音橫插進來，宋臻和孔笙循着聲源望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
“季廳長。”兩人連忙喊道。
來人姓季，名季嶽山，是季家的一個旁支，算起來季茜應該喊他一聲叔叔。
宋臻聽季鐸提起過，兩家在季茜太爺爺那輩就是隔房，所以並不是很親。
不過，發佈會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