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切，她不禁伸手冰了冰自己的臉，隨後覺得自己這樣一走了之有些太不負責任。
爲了彌補一下老宋同志，她想了想，然後找出了自己的相冊，重新下了樓。
宋臻正在洗手間裏沖澡，她暗戳戳地想：他肯定衝的冷水。
然後她把相冊放下，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等宋臻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打開燈，竟然發現牀上放了一本相冊。
他很確定，剛纔季茜下來的時候兩隻手是空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他呆在衛生間的時候，季茜又來過了。
一邊用毛巾搓着腦袋上的頭髮，一邊朝牀邊走了過去，他伸手拿起相冊。
上了牀，靠着牀頭，他將相冊攤開放在腿上，開始翻看。
第一頁是季茜十八歲的成人禮相片，照片應該是夏天畢業的時候拍的，季茜還穿着一身普通的中學校服，風把校服漲得鼓鼓的，將少女曼妙的曲線全部遮住了，但那高挑的個子，依舊令人矚目。
照片中，她扎着簡單的高馬尾，青春洋溢，雖然略帶青澀，但五官已經很明麗了，讓人驚豔。
相冊的扉頁與相片相對，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幾個字。
【不念過往，不畏將來。】
落款自然是季茜，那字和她的人一樣，張揚，明麗，大氣。
隨後，宋臻翻頁。
看到照片的那一剎那，他的眸光不禁微微顫動，有些震驚。
那是個——脣齶裂的嬰兒，緊閉着雙眼，臉蛋兒也胖嘟嘟的，胎髮很黑，整個身體被裹在小被子裏，露出來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像是在哭泣，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他不由得繼續往下翻去。
照片是按照成長的軌跡擺放的，百天照、一週歲照、兩週歲照……一直到長大成人。
照片裏的小嬰兒睜開了眼睛，那一雙杏眼又大又亮，水汪汪的，看上去讓人不由得讚一聲好漂亮，但脣齶裂生生的破壞了這一份美感，彷彿精緻的瓷娃娃被人摔出了一個醜陋的豁口。
再往下看，女孩兒的頭髮已經變長，紮了兩個可愛的髮辮，抱着兩隻小兔子，對着鏡頭笑得正甜。眉眼彎彎，嬰兒肥已經不太明顯，但看鼻子和眼睛，儼然一個小美人胚子。
他不禁伸手撫上了照片中女孩兒的臉，有些心疼。
因爲下一張照片裏，那種純粹開心的神色已經找不到痕跡，女孩兒的臉上彷彿蒙了陰翳，小小的年紀，卻已經學會了悲傷。
與此同時，也不見她心愛的小兔子。
明明一年比一年身高要高，一年比一年長開的女孩，在接下來的兩張照片裏卻像是沒變過一樣，瘦弱、嬌小，甚至連皮膚都是一樣的毫無血色。
再往下翻，終於，他看到了些許變化。
她的身邊多了一條小邊牧，黑白交替的毛色，看上去很乖巧的樣子，而她神情雖然冷淡，眸子深處卻藏着淡淡的歡喜。
接下來，小邊牧變成大邊牧，而她的脣形也在逐漸發生變化，一點點矯正。
14歲那年，她的脣形終於與一般人無二，甚至，弧線更加完美。
而這變化，用了整整6年。
直到此刻，宋臻終於明白，爲什麼季茜的堂哥堂姐會欺負她，小時候的她，在其他小孩的眼裏是那麼的不一樣，所以……
合上相冊，他閉上了眼，腦海裏想到中秋第二天，微博上傳出來的那個小視頻。
她和千鈺、韓智嫺一起和脣齶裂兒童做月餅，那時候他以爲她只是通過那種方式幫助韓智嫺恢復求生的慾望，卻沒有料到……
怪不得，偶爾他用手指碰到她的脣的時候，她神情會有些不自然，甚至——緊張。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宋臻卻再無睡意。
將相冊合上，他不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將過往扒拉出來讓他看，但他知道，她現在一定躲在被窩裏忐忑不安。
抓起牀頭的手機，他撥打了她的電話。
樓上，季茜偏頭盯着牀頭櫃上的電話，望着“小宋哥哥”的來電提醒，突然有些擔心和害怕。
她害怕他對她失望，害怕他會覺得自己欺騙了她，更害怕他會就此而離去。
她的確沒有什麼信心，尤其是對那個過去的自己。
終於，她將電話拿了起來，側身放在耳邊接聽。
“想我嗎？”宋臻問。
他低沉性感的聲音，陡然響起就是這麼一句，季茜有些訝異，隨即鼻頭一酸，領會到了他的潛臺詞，隨即認真地點了點頭，“想。”
彷彿一個“想”字還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她緊接着又加了一句，“特別、特別想。”
“把相冊放下就走，是怕面對我知道後的反應對嗎？季茜，什麼時候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
“宋臻……”
“乖，我想抱抱你。”他說。
季茜握住手機，瞬間就哽咽了。
“開門。”
聽到話筒裏的這一聲，季茜打了個嗝，然後擡頭愣愣地看向門的方向。
開，開門？他在門口嗎！他竟然上樓了？
她頓時掀開被子，然後跑下了牀，光着腳就朝門口跑去。
拉開門，果不其然看到了他高大的身軀。
下一瞬，她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她也好想要抱他！
宋臻將她抱了個滿懷，心裏涌上密密麻麻的心疼。
兩人就站在她臥室門口，毫無顧忌地擁抱在一起。
臥室內的燈光透了出來，打在兩人身上，在牆壁上投下緊密相擁的身影。
過了許久，她終於擡起頭來，對上了宋臻專注而寵溺的眸子，隨即，她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閉上眼虔誠地吻了上去。
宋臻也正是這時候，看到了她光着的腳丫。
下一瞬，季茜感覺腰上和膝彎一緊，隨即整個人騰空了起來，登時睜開了眼。
宋臻卻已經關了門，把她放到了牀上。
“感冒還沒好，一點兒都不長記性！”緊接着，她的額頭就捱了一個爆慄。
她喫痛皺眉，眼淚汪汪的，一臉可憐相，朝宋臻伸出了手去。
儘管她沒有出聲，宋臻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抱抱。
他只好伸手將她撈進了懷裏，又扯了被子幫她蓋上，將懷裏的小人兒捂了個嚴嚴實實。
“宋臻，我愛你。”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然後擡起眼認真地對他說道。
沒有任何鋪墊，她直接表白，美麗的大眼睛裏只映着他的俊臉。
“傻姑娘。”他嘆息一聲。
她卻伸手拽着他，跟小奶狗似的央求道：“今晚陪我睡，不下去了好不好？”
宋臻定定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終是無法拒絕，“睡吧。”
季茜滿意地將自己重新縮回了被子裏面，脣角忍不住勾起。
手拍着她的背，望着懷裏女孩兒恬靜的睡顏，宋臻輕聲道：“季茜，就像無論我有沒有鬍子你都喜歡一樣，同樣，我喜歡你，也只是因爲你是季茜。”
“只是喜歡嗎？”她擡眸，擰起了好看的眉頭，瞪着他。
這傻丫頭，是不是搞錯了重點？
“快睡。”他哄道。
她緊盯着他，眼睛裏漸漸泛起水汽。
宋臻不由得失笑，知道她是裝的卻不忍看她如此，不由得伸手撫上了她秀氣好看的眉頭，摩挲着，隨後在她額頭印上了一吻，“晚安，我愛你。”
這一聲我愛你極輕極淺，就好像睡前搖籃曲的輕哼，卻讓季茜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雙眸登時亮晶晶地盯着他，彷彿發着璀璨光芒的星子。
然後她竟然發現，宋臻的耳朵居然一點點紅了！
“小宋哥哥，你耳朵紅了。”她忍不住抿起了脣角，拼命地想要抿住那外溢的笑意。
“睡覺！”宋臻卻伸手關了燈，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叫人再也看不見他緋紅的耳廓。
季茜忍住笑，開心的眯起了眼，隨後往他的方向拱了拱，輕聲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晚安。”
兩人隨即相擁而眠，聞着彼此安然的氣息沉沉睡去。
窗外寒風凜冽，室內愛人的懷抱卻是那樣的溫暖舒適，令人安心。
冬天的夜晚很長，似乎不捨得這對小情侶過早的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