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落葉堆上的陽光被遮住了大半。
隱隱可見是有人擋住了初升的陽光。
輕巧的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的聲音混在風中幾不可聞。
來人輕巧蹲在了落葉堆前,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碰到了眼前平整的落葉上。
乍一看,這一片的落葉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指尖輕輕撥開落葉,一隻紫色的蝴蝶映入眼簾。
紫色蝴蝶若有所感般輕輕扇動着翅膀,轉瞬間化作一縷靈力沒入了來人的指尖。
蝴蝶消失後,謝辭輕輕取走最上面的一片葉子,一個黑色的鼻子露了出來。
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指尖,無比的生動且溫暖。
凋零的落葉也彷彿在這一刻重新活了起來。
幾乎在同時,落葉的縫隙中,一雙細長的眸子悄然睜開。
在那雙小眼睛中,謝辭看到了自己僞裝後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在太鄴他的身份太過敏感,無數雙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在林意平安回到自己身邊前,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一天的時間,對他來說是漫長的煎熬。
還未來得及撤去僞裝,謝辭的手輕輕碰到了胖狐狸那對小小的耳朵。
胖狐狸“嗚嗷”一聲,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掌心裏蹭了蹭,然後在落葉堆裏翻了個身,仰躺在落葉上,露出了白白的肚皮,一點防備心也沒有。
謝辭笑了,他就知道即便自己的容貌變了,胖狐狸也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伸手揉了揉胖狐狸圓滾滾的肚子,謝辭將胖狐狸從落葉裏挖了出來,然後牢牢抱在懷裏。
胖狐狸緊緊靠在謝辭懷裏,下巴抵在他的掌心,似乎見謝辭沒有馬上搭理自己,低聲“嗚嗚嗚”的喚着。
忽而,掌心傳來一陣溼熱。
謝辭低頭,見胖狐狸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胖狐狸見謝辭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嗷嗷”叫了一聲。
難得在那張頹靡的方臉上看到了些嬌氣。
這一下,似有什麼在他心裏狠狠撓了一下。
不過謝辭有些意外,林意叫了這幾聲,竟然沒什麼要說的?
“仙君?”林意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我們快回去吧。”
“嗯。”謝辭應下。
找回了林意,其他的事暫且都不重要。
謝辭抱着林意往回走,可剛剛邁出一步,餘光忽然注意到了胖狐狸的眼中的倒影。
是原本的自己。
而他根本沒有撤去僞裝,與胖狐狸醒來時所見並無兩樣。
靈力沒入懷裏的狐狸,很快便與狐狸融爲一體,靈力撤去,狐狸也消失了。
謝辭回頭,半步外的落葉堆並不像自己所見的那樣平整,只見一片狼藉。
目光遠眺,一抹倉皇而逃的黃色一閃而過,轉眼便徹底消失在了謝辭的視線中。
一切都很明瞭。
林意根本沒有認出自己來。
而此時一路狂奔的驚弓之鳥林意快要被嚇死了。
就像自己在家裏睡得好好的,忽然有個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家門,然後悄無聲息走到牀邊,最後還掀開了你的被子。
在喫過鏡月果後自己對外界的感知和當初比已是雲泥之別,可剛纔那個人竟然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靠近了她,一睜眼就看到那個人的手伸向了自己,若非自己醒的恰是時候,反應又快,自己又要被抓了。
只有一個可能對方實力太過高深莫測。
幸好對方似乎對她沒有防備,一下子就中了她的幻境。
但她逃的太快,也不確定那個幻境能困住對方多久,所以跑出來這麼遠依舊一刻也不敢放鬆。
又跑出了一段路,一道長長的圍牆擋住了林意。
入眼是滿目斷壁殘垣,擋住林意的圍牆也破敗不堪,青苔、雜草肆意生長着。
林意拐彎順着圍牆繼續跑,沒跑出多遠,在斷裂的牆角發現了一個狗洞。
圍牆斷去一方,加上又似乎是什麼動物刨了一些,雖然此時長滿了野草,但也看的出這個洞不算小。
林意急停住腳步。
回頭看了看,雖然沒有發現那個人跟上來,但還是得小心爲上。
如果她從這個狗洞進去了這裏,野草肯定會被她壓壞,若是那個人追上來後便會發現,然後就會追進去。
進去這裏並不是好的選擇。
可如果她進去後,找個地方用靈力再幻化一個自己藏起來,而自己卻悄悄溜走。
越想越覺得可行,林意沒有猶豫跳進了坑裏。
林意雖然不會挖洞,但在高原生活的那段日子至少讓她熟悉瞭如何鑽洞。
可剛鑽到一半,林意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在她繼續往裏面動了一點,半個身子快從洞裏鑽出去的時候,預感成真了。
她被卡住了。
往前進進不去,往後退退不了。
林意懵了,她完全低估了自己的體型。
卡在牆中的林意擡起頭剛好可以看見眼前蒼涼的遺址,亦如她此時的心境。
她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對方追了上來後,會如何居高臨下打量着自己這隻洞中之狐。
來不及躲想,林意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鏡月果內的靈力在周圍散開,或化爲一株野草,或一塊苔蘚,又或是幾方碎石磚。
很快,破敗的牆外再也尋不見任何狗洞,也完全沒有一點林意來過的痕跡。
斷壁周圍荒草叢生,草尖在風中搖曳,一派荒涼之景,此時一道影子落在牆根,謝辭眼尾不禁染上了幾分笑。
林意身上的靈力全是從他這裏來的,想要解開幻境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剛纔中了林意的幻境無非是因爲他對她沒有任何的防備。
幻境之下,草叢裏的胖狐狸不停地蹬腿,似乎拼了命想要鑽過去,可圓潤的屁股和短胖的後腿剛剛好卡住,身後那天毛茸茸的大尾巴隨着扭動的動作搖來搖去。
林意吸着肚子正要一鼓作氣擠出去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謝辭的那隻蝴蝶沒有跟上來。
以謝辭謹慎的性格,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紕漏。
難道是那個人實力太強,毀了謝辭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