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男人身份並不是很難猜。
在謝辭的記憶裏，林意雖然對眼前人有一丁點印象，但在見到這人的時候很多東西都串聯了起來。
幼年的謝辭在太鄴被慕傾燃欺辱時,慕傾燃曾經提起過自己的弟弟。
年少的謝辭被抓回太鄴,意識尚未清醒時,那一男一女的爭執中隱晦將謝辭與一個被稱爲宸兒的人一起提起。
再之後謝辭失去靈根,被囚禁在籠子裏,慕傾燃讓守衛帶的話裏又一次提到了小公子。
林意盯着眼前單薄羸弱的男人,心裏千迴百轉。
她在謝辭身邊待了這麼久,對謝辭的氣息再熟悉不過，絕無可能會認錯。
天底下或許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但怎麼也不可能連氣息都相差無幾。
“二哥,喜歡嗎？”慕秋靈眼睛亮了起來，“大胖聽說是極爲稀有的狐狸，罕有人見過。”
慕言宸眼底始終帶着淺淺的笑,他聽得出來自己妹妹語氣裏的期待，他低頭打量着林意，目光落在她的脖間,很多事情頓時就明白了。
叮鈴
林意疑惑地擡起頭,掛在脖子上的同心鈴就被慕言宸輕輕放在了兩指間。
“被養的這樣好，若是丟了，主人定會很擔心。”慕言宸靜靜看着慕秋靈。
慕秋靈手緊了緊，抿着嘴沒有出聲。
“秋靈還記不記得大哥以前送你的那隻小白鳥？”慕言宸的聲音如他本人，清淺帶了些蒼弱的病氣。
慕言宸很有耐心,見慕秋靈眼神鬆動後，動了動手想要去撫摸慕秋靈的頭。
可他們之間多了一個體型和小沒有半點關係的林意，此時距離差了那麼一點點。
林意大咧咧地打量着慕言宸,自己在他們看來只是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狐狸，也不用顧忌什麼。
她看着慕言宸，總覺得他的動作稍有些怪異。
這個距離，但凡稍微挪一挪身子，就能輕易碰到慕秋靈，但慕言宸卻收回了手。
“二哥不需要靈寵，只要秋靈在空時多來看看，二哥就會很高興。”慕言宸眉頭微擰。
“二哥？”慕秋靈的聲音高了幾分。
慕言宸一手撐在椅子上，輕輕擺了擺手，“把它送回去吧，普通狐狸承受不了太鄴的靈力。”
舉手投足間可見的喫力，似乎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焦急的門腳步聲起在門外響起，同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幾道人影立即到了慕言宸身邊。
林意看着這幾人安生警惕，剛纔慕秋靈抱着她進來時，根本沒有見到一旁有其他人，只能說明這些人一直在暗中候着。
慕秋靈低聲說了句“知道了”，轉身就抱着林意走了出去。
門合上的最後一眼，林意只看見了人羣中的慕言宸緩緩閉上了雙眼，臉上的潮紅迅速褪去，臉色蒼白裏透着幾分寡青。
林意的心忽然因爲這個場景顫抖了一下，她總覺得慕言宸這一閉眼似乎下一刻就再也不醒不來。
因爲謝辭，她對太鄴從來都沒有一絲好感。
可至少這一次，這人幫了自己。
遠處的慕傾燃看着慕秋靈拖抱着快有她半人高的狐狸從門裏出來，心底不禁慶幸起來，隱隱又有一絲遺憾。
他最該做的事就是抓住這隻狐狸，藉以要挾謝辭。
可腦海裏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邁出去的步子懸在了半空，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幕又一幕的景象，讓他深深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慕傾燃額間冒出了一陣細密的冷汗，似無動於衷看着慕秋靈抱着林意走遠。
被半拖半抱着的林意其實很不舒服，但一路上都不動聲色地觀察地慕秋靈。
在離開慕言宸所在的院子時，她聽見了慕秋靈答應慕言宸的那句“我知道了”，但她看着頗爲熟悉的景象，並不覺得這是放她離開的路。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截，林意就看到了慕秋靈的住處。
慕秋靈一腳踢開了院門，然後把林意放到了地上，隨後轉身關上了門，根本沒有一點要放林意離開的意思。
“這破鈴鐺。”慕秋靈蹲了下來，一把扯住林意的同心鈴。
靈力爲刃，慕秋靈對着繫着同心鈴的紅繩割了下去，但無論她怎麼割，那條紅繩依舊不損毫分。
事情不順，慕秋靈沉下了小臉。
林意暗自環顧着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影，就算有，至少也沒有在明面上。
只用對付一個慕秋靈，事情就好辦多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慕傾燃沒有抓她，但隻身留在太鄴內城顯然是件危險的事，董陽舒體內的血蟲依舊曆歷在目，她絕對不能讓謝辭因爲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中。
當她想要伸手摸一摸林意毛茸茸的腦袋，可就在要觸碰到時，在她面前一直都很乖順的狐狸忽然退了一步。
慕秋靈一愣，她想留下林意就是因爲林意的乖順，剛剛林意退後半步的舉動讓她生出些煩悶，可忽然看見林意那雙細長的眼睛後，心裏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如林意所料，性格驕縱的慕秋靈很好控制，在力量接觸到慕秋靈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沒有比借慕秋靈離開更合適的方法了。
似潮水般的記憶朝着林意涌來。
吱
林意擡起眼睛，看到關得好好的院門被打開了。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被山際吞沒，夜色將至，來人隱在暗處，一時間以林意的視力竟然也沒有看清。
這種未知讓林意心裏本能地生出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雪夜帶着剛入夜的寒風自門外而來。
林意立即收了所有力量，一切戛然而止。
“小姐剛纔在說什麼？”雪夜反手帶上了門。
慕秋靈眼神有片刻迷茫，不過很快回憶了一下，“我剛準備送大胖去找它的主人。”
“各門齊聚太鄴，魚龍混雜，晚上不安全。”雪夜低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意，“夫人令我去取個東西，我替小姐送出去吧。”
慕秋靈“哦”了一聲，不疑有他，乖巧地給雪夜讓開了
雪夜彎腰一手就將林意抱了起來，臨走前他又囑咐了慕秋靈兩句，這才重新推上了門離開。
林意被雪夜一手撈在腰間，像隨手抓來的行李，林意只覺得肚子勒得慌。
但她也沒做什麼多餘的動作，雖然她不知道爲什麼慕傾燃沒有揭穿她或者抓她，可現在她在其他人眼裏就是一隻普通的狐狸，多餘的動作並不一定對自己有所幫助，反而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雪夜帶着林意一路暢通無阻，林意感覺這未免有些順利過頭了。
太鄴地勢高，林意一擡頭就看見了天機零星的幾點星光，初升的星星綴在夜幕中忽明忽滅。
月明星稀，今晚大抵會月光清朗。
不對。
林意猛然偏過頭，雪夜的身上素色的袍子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層雲形的暗紋。
恰好抓着她的“雪夜”低頭，林意看着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心墜入了冰窖。
這不正是昨日重雲幻化出來的模樣嗎？
林意拼了命四腳亂蹬，想要掙扎出去，奈何重雲靈力在指尖一聚，輕輕點在她的額頭，身上的力氣盡數被卸掉，像只死狐狸一樣吊在重雲手中。
“一個太鄴而已，以爲本尊沒本事進來？”重雲溫柔地撫過林意的頭頂，語氣帶着寵溺。
在見林意那雙小眼睛盯着自己時，重雲露出一絲譏諷，“同樣的手段還想對付我第二次？”
林意心裏打了個哆嗦。
這句話後，重雲便沒再出聲。
林意腦子飛快地轉着，她曾試過對重雲使用過幻境，但效果不如人意。
無非就是因爲兩人實力懸殊，加上自己一時慌張。
如果能抓住重雲的弱點，並非不能對付他。
林意眼睛一亮，她記得重雲貼身帶着一塊白月光送給他的玉，裏面是白月光殘存的一縷魂魄。
夜色藹藹，昏黃的路燈下樹影搖曳。
微風徐來，沾染上了幾分寒氣。
就在重雲轉進了一條偏僻的小道時，草叢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蛐蛐叫，重雲下意識掃了一眼。
正是這一眼，林意目光如炬，催動了早就縈繞在那枚玉石周圍的力量。
重雲剛剛邁出一步，心中忽然熱了起來。
熟悉得刻進了靈魂的波動讓重雲的心爲之一震，心口的某處似乎有什麼即將甦醒，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一張朝思暮想的面容。
“站住。”
忽然一道嬌俏的女聲在重雲背後響起。
重雲的手按在心口處，眸色一暗，殺機頓現，駐足回頭。
隨着重雲的動作，林意又見着了一位老熟人。
巨大的黑影劃過夜空，一隻鷹穩穩落在撫霜肩上。
撫霜打量着重雲，目光又落到了林意身上，眼神染上幾分銳利，“這狐狸哪裏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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