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幾張照片掉落出來,陸若晴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的更白了,沒有血色的白。
那是一張病歷診斷書,還有三張她的照片。
診斷書上面寫着:中度抑鬱症。
第一張照片是在醫院裏,簡陋的病房裏面,瘦弱的小女孩手腕上面纏着厚厚的紗布。
第二張照片是一張ct照,肋骨斷了一根。
第三張照片,是陸若晴的二叔陸勤,照片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上的人還沒那麼瘦,那麼滄桑,臉上掛着點笑。
可那笑在陸若晴看來,猥瑣又噁心。
不知道是不是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適,陸若晴忽然捂嘴乾嘔了一聲,手中的照片掉在了地上。
老管家俯身把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放在她面前。
“我們老爺讓我問問您,這些東西您想不想讓它們出現在二少爺的面前?”
陸若晴呼吸急促,眼眶赤紅起來,憤怒地瞪視着眼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弄來的這些東西,但陸若晴知道,照片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噁心,很噁心!
她是抑鬱過,嚴重的時候割腕自殺,但是未遂。
一切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爲陸勤!
原本已經準備爛在肚子裏不堪的往事再度被人翻出來,這無異於是在她已經結痂的傷口上面又狠狠地戳了一刀。
肚子忽然劇痛。
陸若晴忍耐着,儘量平靜地聽着老管家徐徐地說着封老爺子的交代。
一字一句,都在凌遲她的心臟。
……
黑色的賓利車開進院子裏,車子熄火,封景霆把手裏剩下的半支菸捻滅才下車。
在玄關處換了鞋子,長腿闊步的走進客廳裏。
沒有看見那抹讓自己心心念唸的小身影,倒是廚房裏面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封景霆頓了頓,擡腳走過去。
小姑娘圍着藍色的圍裙,身上的衣服也是藍色的,寬鬆的針織衫,紮了個丸子頭,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脖頸。
背對着他,站在洗菜池前面擇青菜。
封景霆迷戀着目光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費嬸呢?”
陸若晴身體一僵,臉上卻笑了笑,“我看費嬸這段時間有點辛苦,所以給她放兩天假。”
他嗯了一聲,又問:“打算做什麼好喫的?”
陸若晴瞥了眼正在咕嘟咕嘟冒氣的砂鍋,聲音柔柔的,“冬瓜排骨湯。”
放下手裏的青菜,她轉過身,想讓他先出去,還沒開口,臀瓣忽然被他用手托起。
封景霆低頭,薄脣擦過她的脣角。
原本只是想親一親她,淺嘗輒止。
陸若晴卻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粉脣。
封景霆任她主動,眼底有笑意。
陸若晴哪裏會接吻,胡亂啃了一通,見他始終不爲所動,心慢慢平靜下來,鬆開了。
“你快點出去,別打擾我做飯了。”
“嘖,動作快點,喫完飯我急着喫宵夜。”
三菜一湯很快端了出來。
陸若晴解開圍裙,先給他盛飯盛湯。
給他夾菜,知道他的口味,百合、番茄、豆角、筍乾兒,這些他都喜歡喫。
“今天怎麼這麼乖?”
封景霆笑笑,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
回來的路上保鏢給他打電話,說今天陸小姐和朋友在茶館裏喝茶,待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她的朋友不多,那個堂妹,還有一個姚珠珠,基本就沒有了。
不過只要不是去見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畢竟是陸若晴的隱私,他也不會干涉太多。
“我以前不乖嗎?”
陸若晴瞪了他一下,把他碗裏最上面的一片筍乾兒夾走,氣鼓鼓的小模樣,“自己夾吧。”
封景霆拾起筷子優雅喫飯,大約是自己多心了,她和以前一樣,溫溫柔柔的,生氣的時候臉頰鼓鼓的,像只河豚。
喫完飯,封景霆上樓洗澡。
陸若晴收拾餐桌,強壓下心裏的酸澀,收拾好之後在樓下待了十幾分鍾纔上去。
封景霆不知道什麼時候洗完澡的,頭髮半乾,睡衣都沒有穿,斜躺在牀上已經睡着了。
是不是很累?
陸若晴站在臥室門口,看着大牀上就連睡着眉目都擰着的男人,心臟一陣一陣地抽疼。
那麼多的事情一齊壓下來,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
偏偏,親生的父親冷眼旁觀,還要逼着他娶另一個女人。
如果……有封老爺子和林家的幫忙,封景霆是不是會輕鬆很多?
那天和林臻兒見面之後,陸若晴有在網上查過林家的資料,林家經商,但政界也有人,林臻兒的叔叔和大伯都在機關裏擔任要職。
三十而立,他的人生還很長,至少,林臻兒是真心喜歡他的。
不像自己,從出生就是多餘的,從前陸若晴經常會想,如果哪一天自己走在路上突然出了車禍,或者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正好砸在她的頭上,這個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沒有陸若晴這個人了。
可是有誰會在乎呢?
高二那年抑鬱症自殺未遂,醒過來的時候珠珠伏在她的病牀邊哭成了一個淚人。
從那之後,不管多苦多難,陸若晴再也沒有動過自殺的念頭。
現在,除了珠珠之外,還有一個男人也寶貝着她,珍視着她,對她的好從來不吝嗇。
能夠這樣的被人喜歡着,多幸福啊。
可是不行了,她不能太貪心的,她的貪心可能會毀了這個男人一輩子。
多麼想再抱一抱他,親一親他,想親口告訴他,他要當爸爸了。
可又怕自己的自私會害了他,老管家傳達封老爺子的意思,最遲明天,她一定要離開這裏,去往封景霆找不到的地方。
現在吧,現在離開是最好的機會。
晚飯在他喜歡的一道菜裏放了安眠藥,陸若晴知道,他一旦睡下,絕對不會輕易醒過來的。
默默垂淚,輕手輕腳收拾了自己的一點東西,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只留下了一支錄音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