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晴抿了脣角，看着封泱泱的身影一路進了住院部大廳裏。
她也懶得再拐出去了，乾脆順着這小道往前面走。
走了沒一會兒，身後忽然響起吭哧吭哧的聲音，陸若晴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看。
身後是個穿着白色兔子耳朵羽絨服的小姑娘，頭上的辮子歪歪扭扭的，懷裏抱着個碩大的洋娃娃，正跑的氣喘吁吁的。
一看小姑娘那張圓圓的小臉蛋，還有點眼熟。
小姑娘抱着洋娃娃左看右看，最後閃進了一旁的草叢裏，撅着小屁股趴在草叢裏面一動不動。
“……”
大概是哪家的小孩子調皮，在和自家的大人玩捉迷藏吧。
這麼一想，陸若晴也沒理會，徑直往前走去。
前面迎面走過來一個護士還有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兩人臉上都透着急色。
兩個人腳步匆匆的，又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陸若晴一愣，想起什麼，扭頭朝後面看過去，看見了趴在草叢裏一臉緊張的小糯米糰子。
是在找這小東西嗎？
陸若晴剛要開口，看見那三四歲的小傢伙正朝着自己眨眼睛，一根白嫩嫩的手指頭豎起來放在嘴脣中間。
她在示意自己不要出聲。
皺了皺眉，陸若晴其實也是不大想管閒事的，轉身走了兩步，看見那微胖女人和護士已經進了住院部大樓裏面。
趴在草叢裏的小傢伙似乎鬆了一口氣，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噠噠噠地跑過來，攔住了陸若晴的去路。
小姑娘也不說話，仰頭看着她。
陸若晴這纔看清楚她的臉蛋。
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漂亮的像個瓷娃娃一樣，皮膚很白，但不是那種健康的白，透着些許的病態。
陸若晴終於想起來了，上次陸沫晚住院，在樓梯間裏差點撞到她的小姑娘就是眼前的這個。
這麼巧？
“你……”
陸若晴彎身和她平視着，語氣盡量溫柔：“你家裏人呢？小朋友，一個人在醫院裏面到處亂跑是很危險的哦。”
“我沒有亂走。”
小姑娘聲音軟綿綿的，說話時抱緊了懷裏的洋娃娃：“我想去找我媽媽，可是她們都不讓我去。”
“她們？”
是指那個保姆模樣的微胖中年女人和護士嗎？
陸若晴摸摸她的頭，問道：“你是生病了嗎？你媽媽沒有在醫院裏陪着你？”
“我已經好了的！”語氣又低下去，“可是醫生叔叔總不讓我出院，我好想媽媽啊……”
大約是因爲家長忙着工作吧，所以讓保姆陪着她？
陸若晴忽然覺得有點心酸，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自己一個人跑來跑去總是危險的。
“我送你回病房吧，然後幫你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打針！”
小姑娘開始哭，一邊掉眼淚一邊伸手抓住了陸若晴的衣襬，“姐姐……我要媽媽……嗚嗚嗚嗚……”
她哭的很傷心，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看的人心生不忍。
有那麼一瞬間，陸若晴好像透過這小姑娘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剛剛到陌生的環境，陸若晴也像眼前的小人兒一樣哭鬧過。
哭紅了眼睛問奶奶，爸爸媽媽哪兒去了，他們時候把她接回家？
奶奶一邊安慰她，一邊背過身去偷偷的抹眼淚。
一時的慈悲心腸，話已脫口而出：“你知道媽媽在哪裏嗎，我帶你去找她。”
“真的嗎？”
眼淚一瞬間止住，小姑娘破涕爲笑，小手改爲抓緊了陸若晴的手指。
出了醫院，外面天色差不多要黑了。
冬天天黑的早，外面已經亮了路燈，醫院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喫食。
小姑娘眼睛盯着賣糖葫蘆的老爺爺，小腿走不動了。
“想喫那個？”
陸若晴把她抱起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上次依稀聽她們家保姆喊她的名字來着，不過當時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我叫顧珊珊。”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陸若晴，還有點小害羞，“姐姐也可以叫我小珊瑚，媽媽就是這麼叫我的。”
“小珊瑚。”
陸若晴摸摸她的頭，買了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蘆給她。
小傢伙報了個地址，陸若晴抱着她擠上公交車，中間換乘幾次，總算到了地方。
看起來是一片很高檔的住宅區。
陸若晴看着小區門口站立得筆直的保安，低頭問她：“你家在哪一棟？”
“哪一棟？”
顧珊珊脆生生地重複她的話，然後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我不知道誒。”
“……”
也是，三四歲的小孩子，能記得自己家的大概地址已經很不錯了。
陸若晴又問：“那你記得你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嗎，或者你們家保姆阿姨的電話？”
顧珊珊搖頭，“不記得，而且——”她忽然癟了小嘴：“我沒有爸爸。”
“沒有爸爸？”
應該是爸爸媽媽離婚了吧？
陸若晴看她說哭就哭，連忙從包裏拿了紙巾出來給她擦眼淚：“別哭別哭。”
“姐姐，”小傢伙眼淚汪汪的，“我是個好孩子，我很乖的……嗚嗚嗚嗚……”
“好好好，姐姐知道你乖，不哭了……”
這把糯糯的小奶音哭的，陸若晴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可是、可是爸爸……爸爸不喜歡我……媽媽說爸爸、爸爸不要我……”
陸若晴聽的直皺眉。
什麼樣的媽媽能對自己的孩子這樣說？孩子雖然還小，可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了。
況且，這孩子小小年紀，又聰明可愛的讓人心疼。
陸若晴不由想到了自己，聰明可愛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爹嫌娘棄。
再看眼前哭的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心裏就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出來。
他們沒有具體的地址，小區保安不肯放行。
陸若晴沒辦法，只能抱着顧珊珊在小區外面的路邊等，她怕孩子肚子餓，給她買了份蛋炒飯，特意囑咐了老闆，只放少量的油和鹽，不加別的調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