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衫的下襬忽然被一隻小手拽住。
小病牀上的姑娘眼睛閉着，兩道睫毛忽閃忽閃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滴進了黑色的頭髮裏。
睡着了還能哭？
星夜挑挑眉，試圖抽回自己的衣襬，他可沒有時間在這裏看着她亂七八糟地哭。
抽了一下竟然抽不動。
皺眉，忽然聽見她說了句什麼，下意識低頭去聽，陸若晴說的是：“景霆……對不起……”
對不起？
星夜嘖了一聲，有點八卦地小聲問她：“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
難道是這丫頭做了什麼對不起封景霆的事情？比如給他戴綠帽子什麼的。
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這丫頭看起來可不像是顧南枝那種不安分的女人。
陸若晴不知道這人所想，肚子不舒服，很難受。
早上出門的時候珠珠怕她餓着肚子裏的寶寶，硬是逼着她吃了兩個雞蛋和一杯牛奶。
胃裏翻滾着，那股難受再也忍不住。
“哇——”陸若晴下意識地起身，上半身直起來，嘴巴一張，一股腦就吐了出來。
“臥槽！”
星夜躲避不及，半邊的黑色褲子上面都是她吐出來的污穢物，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不好意思……”
陸若晴醒過來了，吐了一通，整個人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一張圓圓的小臉蛋歉意地看着面色鐵青的男人。
“……”
星夜忍着動手的衝動，轉身大步進了洗手間裏清洗。
幸好小診所裏有吹風機，褲子洗了脫水再用吹風機吹個五六分鐘就勉強可以穿了。
出來時正好聽見那個老中醫阿姨在問陸若晴：“姑娘，你老實告訴阿姨，你是不是懷孕了。”
“……是。”
星夜：“……”
邪氣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視線若有所思地掃過她的腹部。
封景霆的女人懷孕了，大清早的一個人出現在高鐵站，他不管？
聯想到最近封家那一大堆亂糟糟的事情，他不會是分身無暇了吧？
耳邊是那個老中醫在詢問她的情況。
陸若晴聲音細細的，臉色又白又紅，當聽見醫生阿姨問她這幾天有沒有性生活的時候，回答不出來，搖搖頭。
小姑娘害羞能理解。
醫生阿姨轉頭對杵在衛生間門口的男人交代：“你太太現在是懷孕初期，前三個月是絕對不能同房的，聽見沒有？”
“不是的阿姨……”
陸若晴尷尬死，不知道醫生阿姨怎麼就誤會了，急忙解釋：“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啊。”
老中醫有點訕訕的，搖搖頭，起身進了內室。
這會外面天已經大亮了，陸若晴坐起來，穿了鞋子打算離開。
擡頭的時候忽然看見玻璃門外面一輛呼嘯而過的黑色賓利車，頓時嚇了一跳。
看見賓利車她下意識就是封景霆找來了。
猜到他醒過來發現自己不見了或許會雷霆大怒。
可她並不是無緣無故不見的，給他留了錄音筆，該說的，都在錄音筆裏面了。
他怎麼還……
是星夜的電話。
陸若晴聽見他‘嗯’了一聲，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麼，他只是聽着，並不發言。
電話講了兩三分鐘才掛斷。
“有件事情跟你說一聲，封景霆和顧南枝的女兒昨天凌晨在醫院去世了。”
“什……麼？”
陸若晴大腦轟隆隆一聲，整個人呆住，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說的，是顧珊珊嗎？那個總是讓人覺得很心疼的小姑娘，她死了？
怎麼會？
她茫然地看着星夜。
星夜蹙眉，“說是之前那小姑娘從醫院裏離開，前兩天剛剛被封景霆的人找回去，醫院層層保鏢看守，但昨晚半夜那孩子突發什麼疾病，手術需要經過封景霆這個監護人簽字，但醫院的人一直聯繫不上他，也聯繫不上孩子的母親，那孩子還沒推進手術室就沒呼吸了。”
“……”
昨晚……在他最喜歡的菜裏下了安眠藥之後，陸若晴把他的手機給調成靜音了。
怎麼會這樣？
是她間接害死了顧珊珊嗎？
陸若晴渾身冰冷，手腳哆嗦地厲害，星夜看不下去，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強站起來。
“私人醫院的醫生，一個個都怕擔責任，所以沒有家屬的簽字一個個都不敢給孩子動手術，只能說是意外吧。”
乾巴巴的安慰卻沒有安慰到陸若晴半分。
半響，她輕聲問，“你知道在哪家醫院嗎？”
……
上午九點多，陸若晴到達顧家，那孩子的遺體剛剛從醫院運送回來。
顧家大門開着，顧珊珊的遺體就停放在院子裏，有很多人在裏面。
“珊珊……”
陸若晴喃喃了一聲，想要走上前去，卻被從人堆裏衝出來的顧南枝拉住。
“醫生說他起碼給景霆打了不下十個電話，景霆不接電話……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哭着，聲嘶力竭，披頭散髮，沒有化妝的臉上都是憔悴。
“對不起……”
陸若晴低頭，“真的對不起……”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賤人、賤人！你還我女兒的命，你還……”
顧南枝整個人很激動，手掌高高揚起，陸若晴不避不閃，想要硬生生地受下她這一巴掌。
“南枝！”
顧南枝揚起的手被人在半空中截下，裴湛的聲音很冷，“你幹什麼？”
“你放開我！你沒聽到她剛剛說什麼，她承認了，她自己承認了……”
顧南枝泣不成聲。
“你先走吧。”
裴湛眉頭蹙的很深，話是對陸若晴說的：“這裏很亂，暫時不方便招待你。”
“我想看一眼珊珊。”
陸若晴看着裴湛，“裴先生，我就看一眼，可以嗎？”
院子裏很亂，陸若晴還是沒能看顧珊珊最後一眼，被顧家的傭人推了出去。
“若晴！”
“吱——”的一聲，白色的跑車停下，沈時川下車，皺眉拽住陸若晴的胳膊往車上拉，“跟我走！”
“沈醫生……”
“什麼也別說了，”沈時川替她繫好安全帶，“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先暫時待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