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寧州衙門牢房被劫,就意味着張重山和顧含章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吳管家聯繫到羅長生後,羅長生選擇再次相信張重山纔會這麼做。
可如果說張重山以前還有寧州城這麼塊地盤,閒暇的時候可以休養。
那麼現在,寧州城的地盤已經被官府查封,這一去或許是真的深入龍潭虎穴,唯有成功纔有回來的希望了。
“沈姑娘,你沒事吧?”江越見沈清臉色一時很差,忍不住出聲詢問。
他能理解沈清的心情,要是換作他的舅舅進入鹽幫做臥底,他也會跟着擔驚受怕。
他是明刀明槍裏搏出來成爲宮衛的,尚且覺得心驚肉跳,更何況沈清一個女子?
從前江越以爲張重山爲了銀錢沒有下限,哪怕他是沈清的親舅舅也會覺得他活該。
誰知道,張重山非但不是貪圖銀錢,還做着這麼危險的事,這讓他怎麼可能不肅然起敬?
沈清看不見自己的臉色,只覺得指尖微涼。
“這回劫獄陣仗鬧得可大,可有人受傷?”
“羅長生知道牢房守衛森嚴,並沒有強取,不知什麼時候下了迷藥,把牢房內外的守衛盡數迷暈了。”
江越頓了頓,沈清臉色雖說不大好,卻還能算平靜,他便繼續往下說。
“只有張先生,程知府爲了從他嘴裏撬出消息,所以用了點刑。”
他怕沈清接受不了,特地往輕說,其實何止用了點刑,就差用大刑了。
顧含章和他趕到時,差點控制不住衝程知府發火,要不是爲了保密,現在程知府可不只看守不嚴這一項罪名了。
沈清當然也知道,江越的話肯定不能全信。
說是輕傷,可張重山頭頂的罪名這麼大,以程知府的性格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條大魚?
一定會想方設法,從張重山嘴裏逼出些有用的證詞,好讓他拿到上面去邀功。
“受點傷也好,受的傷越重,羅長生那邊越會深信不疑。”沈清緩緩點頭。
江越也不知道怎麼了,沈清說的明明是安慰的話,可他的擔心非但沒有減輕,憂慮之情反倒愈發重。
偏偏這個時候,顧含章還不能過來。
江越開始替自家主子祈禱起來,希望張重山這回能平平安安回來。要是張重山一不小心折在裏頭,他真不知道沈清會不會怪顧含章!
江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沈清沉默片刻卻似好了一些。
“我舅舅離開時,可留下什麼話?”
江越光顧着顧及沈清的情緒了,差點忘了這事,被沈清提醒,這才一拍腦袋。
“沈姑娘不說,我差點忘了!您在這裏等着,我去把他們帶上來!”
他們?還是它們?江越沒說清楚,沈清也猜不到,江越指的到底是東西還是人。
許久之後,沈清住的客房外間,一身黑衣的江文江武雙手抱拳,半跪在沈清面前。
“救命之恩,江文江武無以爲報,唯有從今往後追隨姑娘,只要姑娘一聲令下,我兄弟二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江文江武本來想要暗中保護張重山,卻被張重山斷然拒絕。
雙方都沒見過面,可兄弟二人還是一眼就把沈清認出來了。
——張重山提起沈清這個外甥女,恨不得把她誇到天上去。本來兩人還以爲,他這是自家孩子怎麼看怎麼好,見到沈清才明白,張重山那根本就是實話實說!
這麼一個漂亮姑娘,很容易招人惦記,確實需要人保護。
兩人見狀,一顆報恩的心總算放下不少,打定主意從此以後跟着沈清。
沈清活了兩輩子,都沒有人向她跪下過。突然來了兩個年輕小夥子,一句話還沒說上,就咚咚往地上跪,把她也嚇得夠嗆。
她連忙把兩人拉起來,“你們快起來,我這裏不用赴湯蹈火,也不用報什麼恩。”
她不知道張重山是怎麼把人救了的,但她相信她舅舅在救人時,也沒想着圖他們什麼。
誰知,江文江武聽了她的話,反倒埋頭跪在地上,更不願意起來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齊聲說道:“姑娘要是不讓我們兄弟二人跟着,我們兄弟就不起來了!”
沈清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旁的江越趕緊說道:“沈姑娘,快答應吧。咱們南北雜貨向來也沒什麼難事,這多兩個人少兩個人,不都是一樣的是嗎?”
說的也是,沈清才發現自己確實鑽了牛角尖。
他們報他們的恩,她做她的事,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南北雜貨單純地做買賣,肯定要比跟在張重山身邊強。
這兩人也是強壯的大小夥子,看兩人的打扮應該都有武藝在身,在南北雜貨給他們安排一些事情做,確實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不過,一碼歸一碼,哪怕他們倆是張重山派過來的,她也得弄清楚他們的來歷。
“都起來吧,別在地上跪着了,你們既然想跟着我,就把你們的事情詳細地同我說一說。”
沈清終於點頭同意,兄弟倆立即站起來。
弟弟江武顯然性子更爲活潑一些,竹筒倒豆一樣把兩人的身世說了一遍。
原來,兩人都是窮苦出身,小時候家裏實在養不活他們,就把他們送到武館去當學徒。
機緣巧合之下,哥哥江文被朝廷選中訓練,險些就進入禁軍。
落選之後,就被安排去鹽幫打探消息,不小心暴露了探子的身份,差點就被沉海餵魚。要不是張重山派人暗中把他救下,他早已經葬身魚腹……
而江武聽說哥哥身亡的消息,便存了給兄長報仇的心思,如果不是張重山恐怕也早被鹽幫的人亂刀砍死了。
“江武一直在武館,跟着我倒是沒什麼問題。”沈清聽完看向江文,“你不是朝廷的人?就算你自己願意,朝廷能同意你跟着我?”
江文道:“江文已是死過一次的人,等到這事結束,只要同上峯稟報,上峯定會同意。”
江文的話只說了一半,沈清卻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這事沒法了,張重山在鹽幫一日,他們兄弟二人便永遠不能以真正的身份示人。
那樣的話,朝廷同不同意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