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年跟着張重山,眼睛瞎了一隻,腿腳也不好使了。
販賣私鹽一途危險重重,確實不應該讓年輕人摻和進來。
“老爺說的是,我剛纔一時想岔了。”吳管家點了點頭。
兩人的談話到此爲止,接下來也沒在書房多留,因爲廚房飯菜的香味已經順着微溼的雨水飄了過來。
團圓的日子難得,不能爲了這些小事虛度了!
……
沈清到了廚房,發現常鴻和顧含章果然沒說話,兩人離開書房之後,就到廚房來給張秀娥和江老太打下手。
張秀娥和江老太也就罷了,大戶人家的女眷也不是個個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即便有人伺候,賢惠一些的,也會時不時親自挽起袖子下廚,給家裏人新手做些東西喫。
下人們這個時候,也就在一旁幫着把髒活累活都幹了就是。
哪裏見過,家裏的老爺少爺跑到廚房裏來,主動要求幫着做事的?
“表少爺,顧公子,這些活你們哪幹得來呀!在一旁看着小的們做就是了,可別髒了你們的衣裳!”
下人們哪裏見過這陣仗,都不敢真的讓兩人幹活,一時整個廚房就跟打仗似的。
常鴻說來打下手,那就是來打下手的,他又不是因爲要開溜,就找藉口來搪塞沈清的!
“嗐,你們急什麼?我在家裏就經常給我娘洗碗切菜,這些活我又不是沒幹過!”
廚房的下人們一個個將信將疑。
不可能吧?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
尋常但凡有些錢的人家,哪家男人會沾手廚房的事?常鴻這樣的公子哥,一看就非富即貴,居然在家裏幫着張秀娥在廚房裏薰油煙?
沈清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常鴻沒有說謊,他在金澤鎮時,還真就經常給張秀娥打下手。
一開始,張秀娥也不敢讓他幹活,可後來常鴻堅持要做,張秀娥也就漸漸習慣了。
按照沈清現代人的觀念,事情就是事情,哪裏分什麼男的該做的,女的該做的?只分知不知道心疼人罷了!
“好了,你們就別跟他們客氣了,他們是真的會幹活,你們廚房有自己的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好了。”沈清心情好了不少,不由地跟着勾了勾嘴角。
也不知怎的,沈清雖然沒來梨花巷多久,可宅子裏的下人們總覺得她的話莫名地讓人信服。
沈清都開口說了,下人們這纔沒再說什麼,放手讓常鴻和顧含章去做。
只不過,心裏人有些不相信,因此忙活的同時,都時不時側目過來看。
還真別說,別看常鴻一副大少爺樣子,幹起活來居然像模像樣,切菜的工夫雖然比不上廚子,動作卻也已經乾淨利落了。
“沒想到啊,表少爺竟有這樣的本事!”
“剛纔我還以爲,表少爺是跟咱們說笑的。沒想到,竟是我看輕了表少爺!”
下人們見狀,圍着常鴻嘖嘖稱奇。
常鴻一個世家少爺會這些,他們感覺常鴻離她們又近了幾分,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大戶人家那麼遠了。
“這算什麼?我這本事,那可是跟青州州府廣聚樓的師傅學的呢!”
“我還會顛勺呢,下回有機會給你們露一手!”
常鴻注意到下人們的目光,不由得得意地擡起了下巴。
春柳這小丫頭本來還不情願教,他花了不少心思,投其所好,託人在京城給她找了一把上好的菜刀,她才點頭同意教自己。
就連顧含章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方面確實比他強!
在廚藝上沒他強的顧含章,被張秀娥安排到一旁燒火。
他因爲氣質清冷,平時不說話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拒人千里之外。
此時,在竈臺火光的映照下,也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氣息。
沈清不由多看了幾眼,就擼起袖子走到張秀娥身邊,幫着她和江老太乾活。
兩人做的不只是梅乾菜,還做了不少寧州的本地菜。
晚飯做好之後,一家子在飯廳裏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趁着飯後喝茶的時候,沈清就把要青州去的事說了。
“這就要回去了?”
所有人裏,最喫驚的反倒是吳管家。
張秀娥和沈清來寧州城這幾日,張重山的笑容明顯比平時多了不少。
兩人都性格爽朗,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就連吳管家也對她們生出幾分不捨。
沈清點了點頭,“家裏生意不能離人太久,書院也馬上要開學了。既然舅舅這邊沒什麼大事,我們也就放心了。”
其實要真想留,還是可以耽擱幾天的。
無奈張重山所做的事情十分危險,沈清不能讓她在乎的這些人,都陷入危險之中。
知道了張重山的事,提早離開也是必然的事。
“確實。”吳管家遺憾地點了點頭,“那我去給你們備些東西,到時裝馬車上帶回金澤去!”
吳管家說着,也顧不上喝茶,拄着他的柺杖急忙往外頭去了。
其實不必沈清多說,她也知道在寧州城待不了幾天。
可決定做得這麼突然,張秀娥也跟着驚訝了片刻,情緒不由有些低落。
寧州城再好,她們也沒法在這裏待太久。
張重山在這裏有他的珠寶生意,她們確實也得回去看着鋪子。
但帶不走張重山,江老太她是打定主意要帶回去的。
“嬸子!”張秀娥盯着一旁的江老太,“我們這次回青州,你也跟着咱們一起走。”
以後,就由她和閨女給江老太養老,別的不說,江老太一個老太太,她們還是負擔得起的。
張秀娥平時說話生怕給別人壓力,這次是她說話最不考慮別人的一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態度太過堅決,江老太居然什麼也沒說,從鼻子裏哼了哼,算是同意了。
張秀娥見了總算放下心來,她就怕江老太不同意。
不過這一回,就算江老太不同意,她綁也得把人綁回青州去!
銅錢巷裏的那一幕,她可不想再見到第二回了!
……
兩天之後的清晨,天剛朦朦亮,一行五人就坐上了回青州的馬車。
與此同時,金澤鎮裏一輛從京城抵達的華貴馬車,停在南北雜貨門前。
去年就已經成了鋪子管事的蘭香,連忙從鋪子裏出來,還沒開口詢問客人想要什麼,就見一位清貴的年輕男子低頭從馬車裏出來,目光復雜地看着她身後窗明几淨的南北雜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