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榮一拍大腿,“降到七百五十文!”
沈清都做到了七百六十三文,他們要想把菖蒲粉賣出去,總不能定得比沈清還高!
沈文榮的定價無疑超出了村民們的底線。
“文榮,我們可是九百五十文一斤打你這裏買的!”
要定這個價,豈不是叫他們白折兩百文錢進去!
沈文榮難得果斷了一回,“先賣着!等賣出去了,差價找我退!”
沒辦法,要想繼續做菖蒲粉生意,就必須穩住這羣人。
幸好收來的錢來不及花,不然他都不知道拿什麼東西還給他們!
沈文榮願意退差價,勉強穩住村民們的心。他們跟沈文榮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除了一條道走到黑,還能怎麼辦?
降價帶來了一些效果,接下來幾天,多少還是賣出了一些菖蒲粉。
但兩邊菖蒲粉的價格相差不多,因爲品質碾壓,能來沈文榮這邊買菖蒲粉的,大多是消息不靈通的。
得知南北雜貨的菖蒲粉纔是正宗,又比街上散賣的便宜上不少,不少人覺得自己上當受騙,找到沈文榮等人要求退貨。
沈文榮橫是橫,可那都是在村裏。到了鎮上別人的地盤,屁都不敢放一個。
拿回來的菖蒲粉不僅缺斤少兩,有些還被油、水污染了,根本沒法二次銷售。
村民們種了一輩子莊稼,哪裏經歷過這種事,齊刷刷地看着沈文榮。
“繼續降!”沈文榮臉都青了,不信邪地說道。
整個金澤鎮的需求擺在那裏,沈清和沈文榮一羣人就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來南北雜貨買菖蒲粉的人多了,去沈文榮那裏的人就少。反過來也是一樣,就算知道兩邊的質量不一樣,還是有些貪便宜的人願意去買。
“清清,那邊又降價了,我看有好幾個客人想來咱們這邊買,聽了那邊的價格就都走掉了。”
菖蒲粉生產漸漸步入正軌,村裏土烤房有家裏人看着,里正得已脫開身,沒事就和孫大爺一起把貨送來鎮上。
現在鎮上纔是賣菖蒲粉的主戰場,沈清再厲害也只有一個腦袋,兩隻眼睛。他得過來替沈清看着,免得沈文榮那羣人耍手段。
“降到多少文了?”
這些天,沈文榮一共降了三回價,從七百五十文一路降到六百文。
畢竟都是升斗小民,柴米油鹽處處計較。
沈文榮又派了個人守在南北雜貨附近,但凡看見人想往這邊來,都往他那邊招攬。
一來二去,南北雜貨確實損失了不少客人。
里正說道:“降到五百五十文了。咱們真的不也降個價?這樣下去,咱們的菖蒲粉要積貨了。”
菖蒲粉歸根結底是食物,存放久了就不新鮮了。
金澤書院和廣聚樓每月都有固定消耗,但目前看來只是杯水車薪,根本消化不了他們的存貨。
“不降。”沈清還是那句話,“您就等着吧,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沈清敢把價格定得這麼低,是有底氣在的!
七百六十文,這並不是沈清的底線,卻已經快要觸及到沈文榮的底線!
窯廠的陶罐,佟家紙坊的油紙,水田裏還沒收割的菖蒲,甚至每天燃燒的柴火,她都能繼續壓縮價格!
這場價格戰,沈清可以陪沈文榮玩,沈文榮卻玩不起!
沈文榮確實已經玩不起了,價格一天天往下降,超過六百文後他們根本就是在虧本。
跟着他的村民們心都涼了。
“文榮,你和我們說句實話,這菖蒲粉生意到底還能不能做?”
沈文榮心裏憋了口氣,“你們急什麼?虧本是一時的,只要把清清那丫頭壓下去,以後鎮上的菖蒲粉生意還不都是我們的!”
村民們人心浮動,沈文榮的保證已經不起作用了。
“你把錢退給我吧,我不想做了。家裏的田都長草了,不能錢沒掙着還喝西北風!”
“生意也不是好做的,我也不想幹了,還是回家種田去吧。”
“兄弟們還是認栽吧,清清那是老天爺賞飯喫,咱沒那個天賦!”
……
沈文榮磨破了嘴皮子,村民們也不願意聽他的了。
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錢給退了,然後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退銀子也可以,等兩天我換點碎銀子給你們退。”沈文榮被逼得沒法子,只好暫時這麼說。
都是一個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村民們倒不害怕沈文榮跑路,一鬨而散回了家。
沈文榮心情沉重地回到家裏,沈老太和劉金桂還在土竈前忙。
兩人見沈文榮回來,趕緊給他端茶倒水。
“文榮,今兒一早窯廠那邊來人管咱們要錢了。還有咱們前兩天訂的幾十個陶罐,窯廠那邊問我們還要不。”劉金桂說,“還有咱們平時貯的柴火錢,油紙錢月底也要交了。”
沈老太也抱怨,“文榮,你到底掙着錢沒有?怎麼村裏個個都說你要賠本了!我和金桂累死累活,一分錢也沒見着!”
可不就是要賠本了嗎?
沈文榮臉色發白,“娘,金桂,咱們真的要賠本了。”
賠得一文錢都不剩!
沈老太一聽就急了,一巴掌拍在沈文榮背上,“你這個不省心的,還不快說說到底咋回事!”
沈文榮囁喏着把話說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算了筆賬,九百五十文賣給村民們的東西,最後得退四百文差價給他們。
別說掙錢,光是差價就能把沈老太的棺材本掏空!
沈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夭壽啊,我咋就生了這麼個坑孃的兒子啊!”
“娘,文榮都這樣了,你就趕緊拿些銀子出來應應急吧!”劉金桂急得像熱鍋上的蒼蠅。
沈老太口袋只有進的份,哪有反過來拿銀子的份,說什麼也不願意掏銀子。
沈老太這個當孃的靠不住,劉金桂咬牙給沈文榮收拾出一個包袱,“文榮,你出去躲躲,等過了年再回來!”
趁着月黑風高,沈文榮揹着包袱悄悄離開了雲來村。
第二天一早,沈清被院外的喧鬧聲吵醒,推房門一看,張秀娥一臉爲難站在門口。
門外,一羣村民手裏提着麻袋,哭喪着臉圍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