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趙昕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後即將發生的儂智高之亂。西南地區有着大量的土官,不少土官的傳承甚至可以一路承接至秦漢時期,在當地勢力根深蒂固,儂智高之亂便是在這種環境下爆發的。
趙昕到底還是忍不住,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好歹要重視一些,可是又不好點破,只能夠道:“西南之地,土官衆多,在自己的地盤上是山大王,多有不從王命之人,今日從宋,來日便歸交趾大理。爾等前去,務必要將西南之地土官情形打探清楚,來日少不得改土官爲流官。”
太子殿下對天下情事瞭解地很清楚呀,衆人看着趙昕,少了許多輕視,到底是經過系統皇家培訓的,不可真的將其當做尋常十歲孩童對待。
趙昕不知道他們的想法,繼續道:“同時西南瘴氣重,毒物多,醫藥之事要放在心上,日後若是出現動亂,北軍南下,死於水土不服之人怕是也有不少。”趙昕並不是在說笑話,之後狄青平定儂智高之亂,士卒傷亡主要便來自於水土不服及毒物,非戰鬥減員嚴重。
說到這裏,趙昕自覺有些爲難他們了,道:“罷了,本宮會奏請天子在西南和嶺南二地開設醫藥公司分公司的,到時候勞你們看顧些。”
韓絳等人連稱不敢。
最終,趙昕站起身來,舉起茶杯道:“前路艱難,諸君共勉,爲子孫後代謀一個錦繡繁華,建一個太平盛世來。”
韓絳立誓道:“必不讓太子殿下失望,在下此去,若是不能夠讓嶺南變成江南,絕不回朝。”
“好!本宮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趙昕朝韓絳一敬,滿飲杯中之茶。
餘者也是各有各的誓言,欣欣向榮,蓬勃向上,人人如龍。趙昕看着是滿心的歡喜。仁宗盛世,是文人的盛世,是皇親國戚的盛世,卻不是趙昕想象中的盛世。既然這個世界讓自己不滿意,那就變了它,敢教日月換新天。
今天的聚會,算是一場送別宴,趙昕與一干太平院講師吟詩作對,鼓瑟吹笙,談書法,論畫作。儘管趙昕對這些並不是特別喜歡,但是宋朝皇室教育頗爲重視,趙昕不說大家,至少還能夠過得去。
酒宴將散,趙昕看向韓絳,藉着酒意嘆道:“子華啊,年前本宮令太平院學子訪諸百姓,問百姓壽元,四方籌措錢糧,創醫藥公司,立志要使百姓壽元增長五歲。”子華爲韓絳的字。
韓絳不知趙昕何意,道:“太子恩德,垂及萬世,真乃堯舜在世也!”
“當初年少輕狂,如今真的幹了一年實事,才發現並沒有這麼簡單,別的不說,只今年這場霖雨,就不知淹死多少百姓。莫說使百姓壽元增長五歲,便是保他們免於災禍也非易事。本宮食言了啊!”
“天災無常,太子之心,天地昭知,日月可鑑。”
趙昕笑着搖了搖頭,道:“本宮說這些,倒也並非爲了訴苦,只是說,僅僅創建一個醫藥公司還是不夠。”
“本來今年年末,本宮還打算讓太平院學子調查百姓有幾人年年有新衣,準備創建一個衣物公司,使天下百姓免於凍餒之苦。如今看來,卻是難了。”
“有何難處,若是微臣能夠幫上一二,絕不袖手旁觀。”真定韓氏出身的韓絳,身家絕對不比呂夷簡家族小,甚至尤有過之,只是在政壇沒有呂夷簡這等傑出人物罷了。
“唉,去年爲了創辦醫藥公司,和百姓借了一批錢,父皇又出了一筆,還過本利之後,便難有剩餘。孔孟皆恥於言利,可是這天下之事,若是無有錢財,可謂是寸步難行呀!”
韓絳以爲趙昕是要借錢,當即表態道:“微臣願出五萬貫助資,成殿下大事。”
“本宮也不是向你要錢,年末籌備的民間比武,當可收攏一部分來,還本付息問題不大。本宮只是憂心這衣物公司可辦得下去。”言罷,趙昕往杯中倒了一杯清酒,一飲而下。
韓絳又問道:“殿下可是缺得心應手之人,微臣倒是認識幾個精於此道之人,數年下來,興財致富不成問題。”
“本宮不缺人手,只缺原料。若是想要使百姓人人年年有新衣,則原料之事,難以解決。”
繞了這麼久,趙昕終於是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了,其實就是想讓韓絳在治下地區廣開桑田,至於推廣棉花的事情,還是一步步來,一口喫不成一個胖子。
韓絳自然品味出趙昕的意思,道:“來日北上之船,定有桑絲。”
趙昕複道:“嶺南人手到底不夠,河北災民匯聚汴京,也養不活這許多人,你看着帶一些人南下如何?”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韓絳知道,自己無法拒絕,直接答應下來,並表示會好好對待他們。
隨後,即將前往西南的講師們在趙昕的暗示下,也表示準備帶一些災民南下。
**人安土重遷,有鄉土情懷,是一件好事,但是未來的河北,包括部分山東及河南地區,真的不適合供養這許多人了。
未來數十年內,黃河會頻繁地決口改道,水系紊亂到極點,上千年的熟田成爲荒田,哪怕是復耕,糧食產量也大打折扣。黃河所過之處,不說人間地獄,但是和長江以南地區相比,絕算不得什麼好地方。
更何況,整個氣候大趨勢就是氣候變冷,南下是必然的趨勢,趙昕送這些人南下,本意是爲了他們好,此外北方人口南下,朝廷賑災撫卹的壓力也會減少許多。
但是問題在於,南方的土地,或者說平原地區及山間盆地已經得到了開發。要在南方安居下來,要麼開墾梯田,要麼發展其他產業。
趙昕的選擇是,優先發展其他產業,兼顧梯田開墾。再說了,梯田再難,也比黃河時不時改道來得好吧。人口南遷是未來的大趨勢。
人口匯聚的地方,纔是真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