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都有下雪,從村子裏通往山上的那一段,雪鋪得特別厚,人踩上去肯定會留痕。
他回去的時候沒有留意,下山的時候觀察過路況,除了他的腳印外,沒有其他人的。
青禾,一定沒回山。
他順着武氏指着的林青禾離開的方向找去,沉靜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些腳印上。
她的腳不長,比他撐開小拇指與大拇指的手寸還要短,之前他給她剪過一次腳指甲,看她腳肉圓可愛白嫩,偷偷用手給她比量過。
現在這個時候,村民大多都躲在家裏烤火,少人出來走動,沒什麼人跟她搶路走,她走得會很隨心。
不看路,東張西望,走得歪扭,留在地面上的腳印也會時深時淺。
她穿的鞋是自己勾勒的布鞋,他記得鞋底是波瀾條紋。
左容贏心領會神地跟着一行腳印走着。
幸好天冷,出來的人很少,沒把她留在雪面上的腳印給踩掉了。
天飄飛雪了,下得速度很快,很大,會把路面上的痕跡掩埋掉,左容贏加快了步子。
……
秦嬸怕娃們胡思亂想,拿出了紙筆讓他們在桌邊畫畫,寫字,她在旁邊刺繡,監督陪着他們。
大黃則橫着趴在門口不遠處,懶散地閉着眼睛,聳拉着耳朵,但是桌子那邊一有什麼腳步聲,它耳朵就會敏捷地朝那邊豎起。
二寶三娃四娃五妹都心不在焉的,溜溜的大眼眸,久不久地就望着門的方向。
一向以文人自居的三娃,小手上攥着的一支毛筆,攥着攥着,每隔一段時間,手中的筆就會從他手中掉在紙上了,一次兩次三次……筆上的墨汁把他的小萌臉給濺得像長了些許的麻子。
四娃、五妹坐一廂的,倆人都揪着小眉頭,四娃在紙上畫着圈,他想念孃親做的水煮肉、水煮魚、蛋餃、麻辣火鍋、生煎包……了。
他想到哦流口水,唉了一聲,孃親爹爹什麼時候哦,怎麼還不回來?
五妹悶聲,異常沉默,將一張好好的白紙,用毛筆塗抹得烏漆嘛黑的。
大寶拍了拍四娃的肩,“四弟吵着大哥了。”
“也吵着你二哥了。”二寶看他,平撫弟弟妹妹的心,“耐心等,爹孃會回來的。”
“那得什麼時候,都好久了……”
“以前爹爹去深山打獵,我們等得更久。你們都畫完了,我跟大哥去幫你們把畫好的畫放到那邊去晾一晾。”
大寶二寶對視一眼,收了弟弟妹妹們還有自己的畫,放在靠牆的那一張桌子上,晾着……
刺着繡的秦嬸偏頭看大寶二寶,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大寶二寶不虧是哥哥,很會照顧弟弟妹妹,給他們起示範。
她轉回頭與三娃四娃五妹道:“你們要多向哥哥學習,靜下心來。”
在晾畫的過程中,大寶二寶偷偷的把自己畫的一張孃親的畫像捲進了袖子裏。
大寶把立在桌旁的一把木劍給拐在面前,先往外走,二寶在後面打掩護,“秦嬸,我和大哥去茅房,一會就回來。”
大黃看他們過來了,它起身搖着尾巴,大寶二寶拉開門走了出去,大黃也跟着他們走了出去。
汪汪汪!
須臾,外邊傳來了大黃不安的狂吠聲,秦嬸放下手中的活,去看個究竟,開了門,看到大寶二寶在惦着腳尖開院門木栓。
“大寶二寶,你們幹什麼!”
大寶二寶第一次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撒謊,有點慌,一慌,手上的速度反而加快了,“秦奶奶幫我們照顧好弟弟妹妹。”
啪的一聲,木栓一扒開,他們開了門邁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秦嬸看得心臟狂跳,路面冰滑,兩個娃摔着了怎麼辦,要是掉下山崖……她想都不敢想!
她追着出去,“大寶二寶快回來,路太滑了,你們有個什麼事,秦奶奶怎麼跟你們爹孃交差?秦奶奶會成爲千古罪人的!”
“大哥二哥!”
三娃四娃五妹慢一點到門口,看到大哥二哥跑出去了,秦嬸出去了,他們也都往外面跑。
“他們去了,我也要去找孃親!”
“我也去!”
“念知也去……”
“汪汪汪!”
人都跑出去了,被大寶二寶關在柴房裏的大黃粗短的汪聲汪汪語,它用爪子狂抓撓着門,汪了幾聲後,焦灼得嚶嚶嚶地叫……
大寶二寶被左容贏訓練過的,也一直生活在身上,天生聰穎的他們早已經適應了山路,秦嬸還在坡上呢,他們已經麻溜地跑下坡了……
秦嬸急得快出了眼淚,急得心急火燎的時候,後面又衝出了三個小奶娃往坡下跑,
“三娃四娃五妹!”
她焦急得去抓,只拉住了跑得最慢的三娃的胳膊……
嗽的一聲,一條四肢矯健的大黃狗像疾風般地衝了出來,跑着跑着,它咬住了五妹的衣服,拉倒了她……跳了起來,撲倒了四娃……
接着,它瞄着前方,看着前方的兩個小人,它有勁的腿一蹬地,追大寶二寶去了。
秦嬸先拎住三娃四娃五妹的衣領往前回拉,嗚嗚嗚……他們都撒潑耍賴地坐在雪地上,抖着腿哭喊着起來了。
“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我爹我娘!”
“大哥二哥都忍不住出去了,他們肯定出事了!”
“……爹爹、孃親……”五妹哭着上氣不接下氣,哭了聲,瞧着又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了。
孩子們哭得如此悲慟,要爹要娘,小臉小手都被凍的紅撲撲的,又可憐又心酸。
秦嬸鬆開了他們,抱起了五妹,拍了拍她的背,自己也抹起了眼淚。
“傻孩子!好了好了,都別哭了,秦嬸帶你們去山下找,但是你們要聽話,如果山路太滑了,下不去,我們就不去了!”
……
雪下得越發的大,沒走多遠,她的腳印就被雪給掩埋了。
左容贏繼續順着那個方向去找,驀的,他蹲下了身,刨開了半寸厚的雪,撿起了一根碎了的白梅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