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百年已過,天還是那個天。
同樣的畫面,宋挽月似曾相識,她額頭間火焰的標誌如沁血一樣愈發的鮮紅,一雙殷紅的眼睛看着十爺,她的嘴角掛着淡笑:“十哥,許久不見,不知道地府是否還有我的位置?”
她在外面輾轉流浪了這麼久,如今,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這答案是十爺等待許久的,十世了,挽月終於肯回去了,可他怎麼就不敢相信她呢?
他偏了偏頭,一雙眼眸盯着宋挽月看,帶着審視,似乎想要看出個什麼。
如今,她已經不是最初的挽月了,逐漸知道自己歸處的她不會輕易的被人探知心緒,即使是地府最強者也不可以。
宋挽月的眼眸含着笑,聲音柔和:“十哥,你不用看我,我也不瞞你,我的確有所圖。”
聽了這話,十爺點了點頭,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說來聽聽。”
宋挽月沉默了片刻,她身邊的小月月像是羊癲瘋一樣,樂滋滋的在她周圍轉圈圈,雖然主人現在的氣場還差了一些,但已經有以前的感覺了。
“她還有大半個月離開,這半個月,我想要最後陪一陪她,把力量還給我。”
宋挽月這話說的慎重緩慢,每一字都仔仔細細斟酌過,她的周邊有紫色的氣團涌動,那是十世的痛苦付出終於話渡劫成功幻化爲神的氣息。
十爺感受到了那氣場,他沉默了許久,一雙眼眸盯着宋挽月:“挽月,十哥雖然猜不透你的心,但卻也瞭解你的性子。”
他跟了她這麼久,一路孟婆、徐總、秦蕭的前後加持都是他一點點安排的,爲的就是宋挽月渡劫成功歸來。
可現如今,他聽到了想要的答案,內心卻更加的忐忑。
他不相信挽月就這麼放棄她們的感情。
“半個月不行,以你的性格,還不天翻地覆。”
宋挽月莞爾一笑,“十哥是在與我討價還價?”
十爺許久沒有被人這麼頂撞過了,他不僅沒有氣,反而笑了笑:“一日,最多隻能一日。”
宋挽月點頭:“好,一日。”
足夠了。
“我還是要提醒你。”
天空中的閃電劃過天際,十爺的一身白衣隨風飄起,周圍燃起紅色的火焰。
一直興奮的小月月驚恐的耷拉下尾巴,肚子貼服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宋挽月仰頭看着十爺,十爺的身子懸在半空中,紫色的閃電都成爲他的背景,“我們冥界的規律與人間不同,你比我清楚,不要忘記,你是如何一步步才修道今天的正果。”
她不僅僅在人世間受苦,在地府,也曾經受過烈火焚身的苦。
她以前不記得不要緊,現如今,想起來就不要再去重蹈覆轍。
十爺擡起手,一道能夠擊穿天地萬物的閃電被他擒於手上,宋挽月含笑看着他,月色朦朧之下,她緩緩的擡起了手。
那道閃電,就這麼被重重的砸向宋挽月。
這是凡人所傳的修仙渡劫遭遇雷劈;
於挽月來說,更像是與這十世的告別;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天上的雷咆哮着,轟鳴着,一道一道往下砸,像是將一切怨氣都撒在她的身上。
雖只是一日的力量。
但終究要付出代價。
百公里之外的秦蕭凝視着月色,猛地睜大眼睛,一手捂着嘴:“不可能,不可能。”
而在地府,因爲亂用權力正在遭受鞭刑的徐總與行刑的夜叉一起擡頭,感受大地隱隱的震動,她脣角微微上揚,那夜叉哆哆嗦嗦的:“這……老大要回來了嗎……”
他這鞭子還打不打了?誰都不知道,地府裏,她和徐總可是最親的閨蜜。
徐總擡頭看了看夜叉,冷冰冰的:“打,一鞭不可少。”
……
而奈何橋上,正在給人熬湯的孟婆擡起頭,隱隱白髮被風吹拂,她輕輕的嘆了口氣,“下一位。”
……
一切,似沒有改變。
一切,又完全不一樣了。
皮開肉綻的痛別說是人了,就是天龍也無法忍受。
宋挽月的脣角卻一直帶着笑,這一刻,她有些明白仙人的渡劫是爲何了。
經歷了十世愛人的離開,誅心殺人的疼痛,別說天雷無法觸及她的靈魂,就是真的將她生生撕開又如何。
她早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皮肉之痛終究是有限的,在天雷最後匯聚一擊擊中宋挽月後,挽月身子一個踉蹌,她擦掉嘴角的血,手一擡,月光在她手上變成刀刃,她猛地扔向天雷旋渦正中,狠狠的砸了回去。
……
十爺曾經跟九爺打過賭。
倆位神仙閒來太久,都想要知道,他們厲害的妹妹在恢復神力之後,第一件事兒會做什麼。
九爺當時揮着扇子,笑着說:“定是要好好施展一下,把地踢個窟窿,手腳被束縛了這麼久,怕是早就癢癢了。”
十爺搖頭:“否也否也,這太文藝,以她的性子,很有可能去追殺當年取走肖明雨性命的鬼差。”
……
事實證明,倆人都不大瞭解宋挽月,還以爲是他們記憶中那個冰冷潑辣的妹妹。
經過了十世的坎坷。
恢復了一切感知之後的宋挽月收起了一切力量,她快速往徐如影睡着的客房走,腳步急促,眼裏帶着一絲紅。
剛纔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房屋裏卻隔絕一切,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徐如影睡得不踏實,翻來覆去的轉身,她總是聽到有什麼聲音在她耳邊叫着。
她要走了。
她應劫了。
……
那種胸口被撕扯的感覺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出了一頭的冷汗,徐如影捂着胸口,死死的咬着脣。
宋挽月一進屋就看見徐如影痛苦的樣子,她的眼眸一變,手一揮,抓住半空中隱身的鬼差:“做什麼?!”
那鬼差哆哆嗦嗦的,連正身都不敢現,像是被人抓在手裏的麪糰一動不敢動:“……我……按照規矩,我該來報信的,我”
按照地府的規矩。
宋挽月渡劫即將歸去,她最親的人該是在夢中有所感知的。
更何況是她和肖明雨這種極特殊敏感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