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宿舍門,三個光頭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沙蓮瞳。
在監獄裏,每一個罪犯都很好奇他新室友是犯了什麼罪而進監獄的,雖然每個人都知道犯罪不是好事,但是總有些人會因爲自己犯的事大而沾沾自喜。
沙蓮瞳的室友就有一個這樣的人,他看到沙蓮瞳,立馬跳下牀,想去勾沙蓮瞳的肩,跟他說點“悄悄話”,但是一看到沙蓮瞳一頭長髮,本來邪笑的嘴角又變得安分,最終胳膊也沒搭上沙蓮瞳的肩,而是看起來很正經的站在沙蓮瞳的前面,伸手說道:“新室友好啊,你好,我叫樊長興。”
曾經有老囚犯告訴過樊長興:“犯人裏一眼看上去就與衆不同的,一定不要招惹,你不知道他背後到底是什麼。”
在這全是光頭的男子監獄裏,沙蓮瞳的一頭長髮是那麼扎眼。
但是沙蓮瞳很老實的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沙蓮瞳,折斷了人家的手腳和第三條腿進來的。”
一聽到第三條腿,三個人均是下體一緊。
樊長興聽沙蓮瞳主動報了罪名,緊跟着說道:“啊,我是殺了人進來的。”說的時候,眼神中滿是藏不住的驕傲,彷彿是在宣讀自己的功勳。
但是沙蓮瞳只是點了點頭,對樊長興的罪行毫不意外,也毫不在乎樊長興對自己罪名的驕傲,他想的很明白,反正都是進了監獄的人,都是罪人,都是惡人,大家都一樣。
樊長興沒有從沙蓮瞳臉上讀出任何他想要的表現,什麼害怕啊,震驚啊,崇拜啊,什麼都沒有,彷彿明明不渴卻買了瓶礦泉水平平淡淡的喝掉那樣。
“這個人,果然不簡單的吧?”樊長興心裏嘀咕着。
剩下兩個人坐在牀上,一動不動。
沙蓮瞳主動看向他們,問道:“你們呢?認識一下?”
兩個人還是沒敢動,看着樊長興的臉色。
樊長興鼻頭抽抽,一揮手,上牀了,他能做到不招惹沙蓮瞳,但是想捧一個連人都沒殺過的沙蓮瞳,他做不到。
剩下兩個人看樊長興不管了,一個一個的去跟沙蓮瞳說話。
一個語氣還算平淡,叫沈飛,很年輕,被戴了綠帽一激動捅了人而進監獄。
另一個顯得唯唯諾諾,叫張秋楠,有三十歲了,犯的是強暴罪。
但是在說到強暴罪的時候,沙蓮瞳眼神閃了一下,問道:“你,奸的幾歲的女孩?”
張秋楠抿抿嘴,說道:“十五歲。”
沙蓮瞳瞳孔縮了一下,隨即伸出右手,向張秋楠揮去。
沙蓮瞳的手還沒碰到張秋楠,他就嚇得往後退好幾步,靠在牀上,眼角也開始泛紅,說道:“我知道我是畜生!我知道我是畜生!別打我!別打我!”
沙蓮瞳沒說話,跟上去,右手拍在他的肩上,拍的他身體整個往裏縮了一圈。
“沒事,我一視同仁,我們都一樣。”沙蓮瞳安慰道,然後躺回牀上。
張秋楠嚇得癱在牀上,每一個人都因爲他是強暴犯而唾棄他,但是沙蓮瞳卻說“我們都一樣”?
樊長興聽這話不爽,說道:“我們都是手裏見血的人,都是血氣方剛男子漢,這個強暴犯算什麼東西,你把他一視同仁?”
沙蓮瞳剛想回嘴辯論,突然被沈飛推了推胳膊,示意不要還嘴,會讓樊長興不高興。
沙蓮瞳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個人好像都很害怕樊長興的樣子,但是也聽了沈飛的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了一事,沒有反駁樊長興。
他們的牢房沒有窗戶,但有馬桶,還有有兩張上下牀和狹小的空間裏擺放的他們的洗漱用品。
牀的左邊上鋪是樊長興,下鋪是沙蓮瞳,右邊上鋪是沈飛,下鋪是張秋楠。
但是在同一屋檐下,尤其是監獄這樣的地方,沒有必要分什麼高低貴賤,更何況沙蓮瞳自認爲不完全瞭解這幾個人,不做評價。
沙蓮瞳問過監獄長劉建德了,一個犯人每個月最多被允許探望一次,而自己被判了五十年,怎麼想都瞞不過父母啊。
“得好好努力,爭取減刑的機會,要是能在春節前刑滿釋放就最好了。”
離春節還有六個月。
下午,沙蓮瞳被叫出去,他要上監獄常識課,瞭解監獄制度等等。
晚上,喫飯時間,大家在一個食堂裏打飯。
排隊中,沙蓮瞳把玩着手上圓形球柄的勺子,他從課上知道,這種勺柄做成球的勺子可以防止自殺,防止心懷不軌的人加害他人。
“真是巧妙的設計。”沙蓮瞳心裏在想這個,但是他的周圍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沒有被剃頭的新人。
“是女生嗎?”
“這裏是男子監獄!”
“頭皮有病?”
“是不是哪個大佬送孩子進來體驗生活的?”
沙蓮瞳沒在乎他們的想法,但是他猜測喫飯的時候肯定會有人來找他搭話,不管是套近乎還是來給他下馬威的。
果然,麻煩發生了。
食堂喫飯不允許同一個牢房的罪犯在一起喫,他們的囚服上有編號方便預警檢查,避免同一個牢房的罪犯串通一氣搞事情。的沙蓮瞳旁邊坐着一個戴眼鏡看起來很文弱的人,喫飯喫的慢吞吞的。
這時候,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端着飯過來,在那個文弱罪犯的腦袋上拍了一下,文弱罪犯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一抖,把勺子裏的飯菜灑在了衣服上。
大漢說道:“李渡,你今天怎麼喫這麼慢,我等急了,你上一邊喫去,我跟這位長髮公子有點話說。”
名叫李渡的瘦弱男子也不說話,看起來很憋屈的用手把落在身上的米和菜塞回嘴裏,起身就走。
大漢咧着大嘴,笑着坐下,扒口飯,含糊地說道:“我叫聶延,這個監獄現在的頭頭兒,搶劫進來的,想了解一下生面孔,賞個臉?”
沙蓮瞳沒聽清他說什麼,只聽他好像最後一句說了賞個臉,於是把自己碗裏的一塊肉放在聶延的碗裏,然後自己也塞了一大口飯,一個字噴一粒米的對着大漢說道:“你說啥!我沒聽清!”
聶延在監獄裏帶起了一個奇怪的風氣,就是含着飯對別人說話這種不禮貌的行爲代表着地位,而沙蓮瞳這個動作明顯是在侮辱大漢,但是聶延並不生氣,不知者無罪嘛,於是喫下沙蓮瞳給的肉,咽乾淨了,耐心地給他解釋明白這個規矩,然後微笑着看着沙蓮瞳。
實際上沙蓮瞳習慣於在別人說話時看着說話人的眼睛,他覺得這樣很尊重對方。
但是沙蓮瞳聽了聶延所謂的規矩之後,又想了想早上樊長興高傲的樣子,決定繼續喫飯,在這裏,禮貌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看沙蓮瞳沒回應自己,只知道喫飯,聶延也沒說什麼,權當沙蓮瞳剛從小黑屋裏出來,害怕。
兩口把飯刨完,聶延去餐具回收口還了餐具,然後出去放風,喫完飯的人不允許留在食堂內。
看着聶延走了,沙蓮瞳回頭找那個叫李渡的罪犯,卻找不到他。
沙蓮瞳沒什麼胃口,也不想喫飯,帶着一盤子剩飯去了餐具回收口,卻被告知如果要浪費食物的話,要幹更多的活。
嘆了口氣,當着工作人員的面,硬喫完了剩下的菜,然後離開食堂。
這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