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副總很年輕啊！以前怎麼沒見過？”
“哦，我剛剛入職不久，早就聽我們趙總提過江總，兩家公司之間有過非常愉快的合作經歷。”楊小寶淡笑着應了一句，三人接連落座。
江龍坐在了楊小寶對面，趙宇的祕書剛把茶水端上桌，江龍的臉色難掩急切的情緒，眼含笑意看着趙宇，又看了看楊小寶，“我就長話短說了，最近確實公司裏資金週轉遇到了一些困難，希望這次趙總能幫我度過眼前這道坎。”
“我們聊聊那個地產項目的開發權吧，江總。”
趙宇沒吭聲，楊小寶謹慎的語氣迴應道。
“恩，”江龍雙手十字交叉放在桌上，平靜的面色面對楊小寶，突然間皺眉深深嘆氣，“哎！要不是資金週轉不開了，那麼好的一塊地，我怎麼可能把開發權質押出去！”
楊小寶笑着感慨道，“做生意嘛，誰都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的，資金週轉的問題實屬常見。”
江龍臉色難看了許多，仍是沉聲嘆氣，言辭和神色間盡是他對這個地產項目的不捨。但迫於眼前的資金困境，他不得不走出這一步，將開發權以股權形式質押給趙宇，現在就看趙宇願不願接下這筆生意了。
會議室裏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靜，楊小寶淡淡開口：“股權質押協議書裏的條款我大概看了一遍，江總，有個問題我想問您一下，條款裏並沒有提到質押到期後，如果還不上那筆款項，該如何處理？”
江龍的神色微微一震，這個楊副總的問題，一下子就問到點子上了。
“哦，這個嘛……”江龍眼裏些許的尷尬意味，連忙向楊小寶解釋，“因爲這事兒比較急，協議書裏確實遺漏了這一點，但是我跟趙總私下提過了，如果到時候我還不上這筆錢，項目的開發權就歸你們集團，我不會有半句怨言。”
楊小寶眼珠子一轉，眉頭微微皺緊而後很快舒展，手指輕敲着桌上的那份協議書，並沒有着急回話。
江龍的語氣更急促了些，“我跟你們趙總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這塊地當初1.1億的價格拿下來的，現在質押作價五千萬，連一半的價值都不到。退一萬步說，三個月後我如果還不上這筆錢，趙總也絕對不會虧錢的！”
“恩，這塊住宅用地，位於高新區主城地段，地理位置絕佳，但是我們還沒去項目實地考察過，所以這件事，江總也不要太着急，我們一步步來。”
楊小寶的平淡話語傳進江龍耳朵裏，讓他覺得太過含糊了。江龍立馬眼色一緊，頓時露出不悅的神色，卻強壓着怒氣沒有發作。
……
接近一個小時的合作會議，沒有談出一個明確的結果，楊小寶只是表明了對項目感興趣的初步合作意向，會議結束後，趙宇親自送江龍到了大樓下。
整個會議過程趙宇幾乎沒怎麼說話，他的態度跟楊小寶不大一樣，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跟江龍合作的準備，就等楊小寶給一個肯定的參考意見了，可這一個小時的會議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楊小寶好像在故意吊着江龍，不進也不退，態度十分含糊。
他左思右想仍是揣摩不到楊小寶的用意，送走恆遠地產的江老闆後，他回到總裁辦公室裏連續的追問，楊小寶故作神祕的姿態，只是說需要再慎重考察考察，這可急壞了趙宇。
喫過午飯後，蘇鐵負責開車，帶着楊小寶和趙宇，直奔高新區和信路，車子在路邊停靠的剎那，趙宇剛打了個盹兒醒過來，眼色茫然。
楊小寶跳下車去，往四周看了看，街對面已經是高樓林立，仍有許多幢高層建築正在熱火朝天的施工，而街道這一側則是冷清異常，與街對面的熱鬧景象恍若隔世。
街道上偶有行人和車輛路過，儼然一派郊區的荒涼感撲面而來。
翻過垮塌的圍牆缺口，楊小寶走進了一片廣袤的空地上，雜草叢生的工地上堆放着一些零散的腳手架零件，還有些歲數不小的民工正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打牌。
“這兒就是江龍所說的那塊很值錢的住宅用地，屬於恆遠地產，我沒找錯地方吧？”
楊小寶指了指四周，微笑着回過身問趙宇道。
“恩，應該就是這兒了。”趙宇不解的神色看着楊小寶，他怎麼突然帶自己來工地上了，想幹嘛啊？
“既然要來這兒實地考察，那你怎麼不早說啊，我打個電話給江龍，他肯定願意陪我們來。”趙宇望着楊小寶漸漸走遠的背影，納悶的表情道。
楊小寶走到了一羣民工面前，因爲工地上所有施工項目都停止了，所以他們無事可幹，正聚在一起打撲克賭錢。
楊小寶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握着各自手中的牌，聚精會神“激戰”着。
“哎！真特麼黴啊！我剩下一對Q都過不掉！”
“哈哈！你小子急啥子！快洗牌快洗牌！”
一個胖子迅速收起了地上幾十塊面值不一的皺巴巴的鈔票，笑得合不攏嘴了。
楊小寶掏出一盒硬殼中華煙，輕輕碰了碰一個坐在人羣邊上圍觀的民工，“來，小兄弟，抽支菸！”
小夥子二十多歲，穿着單薄的汗衫，古銅色的皮膚，一口黃牙笑了笑，接過了楊小寶遞給他的煙。
小夥眼神些許的詫異，看眼前這個男人穿的很乾淨，而且很面生，不像是工地上的管理人員，也從來沒見過，幹嘛發這麼好的煙給自己？
“我們聊聊？有點事兒想跟你打聽打聽。”
楊小寶拍了拍小夥的肩膀，笑着起身，用眼神示意小夥借一步說話。
“跟俺打聽咋子嘛？俺纔來一個多星期嘞！”
小夥錯愕的笑容跟着站了起來，楊小寶不動聲色之間，從兜裏掏出幾張鈔票塞進了小夥的褲兜裏。
這可抵得上他在工地上幹兩天活兒了，幾百塊對他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臉上立馬樂開了花。
“你想問咋子就問，俺知道的都告訴你！！”
小夥伸手向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咧嘴笑着跟楊小寶走了過去。
遠離了那夥正在打牌的民工，楊小寶指着不遠處的建築鋼混框架結構，微笑着問小夥道，“我看這裏沒怎麼施工，是不是已經停工了？”
“可不是嘛！我纔來了兩天就停工了！！一分錢工資都沒拿到！”小夥表情裏多了幾分怨氣，搖頭道。
“知道爲什麼停工嗎？”
楊小寶神色平靜，他心想試一試，不知道能不能從這些工地上的民工口中獲取一些不爲人知的信息。
“我不太瞭解咯……”小夥點燃了中華煙，深吸了兩口，機靈的眼神看四下美人注意到他們倆，看向楊小寶低聲道，“有一天晚上包工頭喝醉囉，我聽他提過好像是因爲項目的開發商老闆跑路了一個，這塊兒地發生了歸屬權糾紛，幾個老闆爲爭這塊地鬧得很兇，所以才停工嘞……”
楊小寶聽了這話，心中的疑惑驟然明朗，這就恰巧能說明江龍爲何急於低價質押這塊地的開發權了，原來是想甩掉這個燙手的山芋啊，呵。
“也不知道是真嘞還是假嘞，我們打工的不敢問，包工頭這幾天就讓我們在工地上閒着，看好那些子材料。”
小夥很快抽完了一隻中華煙，煙已經燃到了過濾嘴的位置，他不捨地眼神瞟了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才扔掉了菸蒂。
“謝謝啦小兄弟！”
拍了拍小夥的肩膀，將剩下的半盒煙直接揣進了他兜裏，楊小寶淡笑着朝着遠處的路邊走去。
趙宇和蘇鐵等在路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你跟民工聊了些什麼啊？怎麼看你這麼高興？”
看到楊小寶面帶笑意走到跟前，趙宇愈發錯愕的眼神打量着他問了一句。
“沒啥。”楊小寶招呼二人上車，等趙宇剛坐進車內，楊小寶語氣變得謹慎了許多，“小心有詐。這塊住宅用地，我勸你最好不要接，爲了那點利息因小失大，不值得。”
“有詐？”
趙宇滿臉驚疑，他對恆遠地產的老闆江龍還是有些瞭解的，不至於他故意要坑自己一把吧？楊小寶獲取了什麼信息，才做出這樣的大膽判斷？
從民工小夥口中得知的消息還未證實真假，所以楊小寶選擇了暫時沉默，對此事閉口不提。
趙宇連連追問了好幾次，楊小寶半開玩笑的語氣告訴他沒什麼信息，就是靠直覺做的判斷。
至於趙宇最終會作何決定，楊小寶也不便干涉，他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他該做的事。
畢竟不是恆遠地產內部的人，想要進一步探查剛剛獲取的這些信息的真實性，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