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燒錢？明明是洗錢好嗎？”楊小寶冷笑道：“總投資預算兩個億的片子，實花頂天兩千萬，另外一億八給你馬子做片酬。一個你都捨得推得別人牀上的女人，你會真心願意大把燒錢把她捧紅？別搞笑了行嗎！”
宋仁明惱羞成怒，強辯起來：“我的馬子我怎麼辦隨我樂意，我的錢給誰我樂意！”
“你的錢你誰也沒給。”楊小寶斜眼瞅着宋仁明，輕蔑地說道：“給你馬子的那一億八還不就是你的左口袋換右口袋？甚至你連口袋都不用換，直接走個賬就是了，名義上是算在投入成本里的，實際根本沒花出去。這種套路也就只能蒙一蒙陳導這種老實人。”
“那又怎麼樣？”宋仁明對這一點居然並不否認，反到一臉不屑的嗤笑起來。
“你這種土包子懂什麼？這叫經營策略！把電影的賬面成本弄得高高的，在後期宣傳發行就是一個好噱頭，好炒點。便宜沒好片，好片不便宜。投資太低的片子一聽就沒看頭兒，誰特麼願意買票去捧場？電影行業這種事情不要太多，人家幹得，我就幹不得？”
他說的這些到也並非全然是胡扯。電影行業弄虛作假，虛報片子的製作成本確實是很普遍的事情，爲的就是能夠吸引市場輿論的眼球，在電影宣傳發行上有一個好的噱頭賣點。
這些年的片子在上映之初，片方往往動輒宣稱破紀錄投入多少個億，暗示該片子是如何如何精良昂貴的大製作等等。不得不說，觀衆往往很喫一套兒。
然而等到觀衆真衝着這個買票看完了，卻往往愣是沒發覺這多少個億是花在哪兒了——比如明明是爛到極點的五毛特效，宣傳上卻說花了五千萬等等。而造成這種落差的真正根源，就在於宋仁明所說的虛報製作成本。
虛報製作成本當然是違規，但這種事向來是有人罵沒人管，所以事兒不大。可是洗錢就不一樣了，那是沒人罵有人管，而且管得很嚴處罰得很重，要罰到傾家蕩產還得喫牢飯的。因爲洗錢行爲是實打實的犯罪。
一個違規，一個犯罪，其中的輕重差別是很大的。
所以宋仁明纔會拼命把自己往製作成本造假上靠，至少得先唬住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橫插一槓的年輕人，讓他不至於馬上捅出去舉報自己，事後再慢慢收拾他。
更重要的是得先穩住旁聽的陳老頭兒——這老小子膽子小潔身自好，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是借拍電影搞洗錢的犯罪勾當，那肯定是打死也不敢幫忙的，再怎麼威逼也不會有用，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給捅出去舉報了。
“嗯，你說得好像有那麼點道理。這麼說，你是真心投身電影事業，不是洗錢了，只是在手段上隨個大流？”聽完宋仁明的一通反嗆加辯白，楊小寶點着頭，看起來似乎是相信了。
宋仁明暗暗鬆了口氣，換上了一副和藹面孔：“那當然。我就是真心想投錢拍個電影，既是圓一圓電影夢，順便賺點兒錢。大環境是這樣，我在具體手段上也不能太講究不是？年輕人，‘洗錢’這種話是亂說得的？你可不能瞎嚷嚷！”
他越往下說，越是裝得和顏悅色，微笑問道：“對了，年輕人，咱們一見面就光顧着爭辯吵架，還沒來得及請教你尊姓大名呢，你又是幹哪一行的？我看你挺有見識的，咱們認識認識，交個朋友？說不定以後還能互相提攜呢。”
這話說出來，宋仁明臉上是堆着笑，心裏卻已經起了猙獰殺機。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一現身就直指他是“洗錢”，可把宋仁明嚇得心驚肉跳。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潛在的大威脅，不管此人到底知道多少內幕，直接做掉最能免除後患！
他已經暗暗打定主意，套問出楊小寶的姓名和工作單位之後，今天就花重金僱上兩個人，明天就把此人變成永久失蹤人口！
楊小寶嗤笑一聲，一語道破了宋仁明的險惡居心：“怎麼，問我的名字和單位，是想下手做掉我滅口？”
宋仁明臉色微變，很快乾笑着掩飾了過去：“哈哈……年輕人，你說話真有意思，挺會說笑話的……”
“最會說笑話的是你。你說你就是單純想拍電影，那纔是最大的笑話。”楊小寶開始大反擊了：
“如果真的只是爲了拍電影賺錢，那你何必非得費盡心機脅迫陳導？還不就是看上了他的招牌響。招牌響，片子本身爛，實際上也賣不了太多錢，也就小賺一筆。但是這不要緊，賺錢多少本身根本不是你的重點。”
“有了陳導，爛片有高票房就能說得通。這纔是你費盡心思，非要拉陳導演上船的根本原因。說到底，不過是給你的洗錢犯罪打掩護而已。”
“一般人洗錢的消耗是很大的，找專門的地下錢莊把髒錢漂白成合法收入的手續費是十個百分點起，二十個點我都見過。你這一手洗得好啊，假模假樣的拍個底成本電影，一口氣就能洗白好幾個億的黑錢。”
“不但手續費一分不用出，還能小賺一筆，算盤好極了。只可惜了陳導，珍惜了一輩子名聲要被你一次性賣光！還有，陳導說你很有錢，就是沒人說得清你的錢哪來的——這種簡直就是洗錢行業的標準樣板客戶啊！”
這通話說出來，相當於是把宋仁明這個神祕土豪給徹底剝了皮。陳陽聽得恍然大悟，他原來也一直以爲這位宋老闆就是閒極無聊的燒土豪，這一下所有的蹊蹺古怪就全都說得通了。
藉助娛樂產業進行的洗錢勾當，陳陽也不是完全沒有耳聞過。
最高發的是在演唱會這門生意上，經常會有一些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演出公司，花費百八十萬安排一個三線小明星，在某個城市包下一個場館，舉辦個人演唱會，什麼前期宣傳預熱之類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但是演唱會門票價格就定得高高的，動輒上千，再打一狠折，幾十塊都賣，甚至通過各種渠道大批量免費贈送。於是在開唱當晚，現場坐得滿滿當當的，看着一點兒毛病沒有。該演出公司也合情合理的一下子就“盈利”了幾千萬的門票收入。
這幾千萬不管是貪污還是販毒來的見不得光的贓錢黑錢，就這樣一下子就漂白成了合法收入，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來經商投資了。當然了，這麼一場演唱會辦下來，舉辦方通常都是要小賠一百萬到兩三百萬的——這就算是洗錢的“手續費”了。
但是，這樣洗得太慢，一次才能洗幾千萬，消耗的“手續費”還不低。宋仁明借用拍電影洗錢可比這種要高明多了，洗得又快又多，不得不賠錢，還能小賺一筆。
陳陽聽說過像這樣通過演唱會洗錢的內幕消息，但是做夢也沒想過這種事情居然落到自己頭上，讓自己差點都做了犯罪幫兇。這是絕對幹不得的，哪怕自己名聲掃地也幹不得。
“宋老闆，跟你簽好的片約我是不會執行的。不管你是把東西曝光，還是到法院起訴我違約，我都不會執行。”陳陽終於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表了態。
剛被揭了皮的宋仁明目露兇光，衝着楊小寶獰笑說了一句：“你死定了！”
然後他扭過頭惡狠狠瞪了陳陽一眼：“陳老頭兒，你個老棺材瓤子敢賣我反水，回頭跟你算賬！”不是陳陽透他的底，也不會突然冒出一個外人拆穿洗錢的事情。
陳陽到底是拍電影的文化人，被宋仁明的兇橫氣焰嚇了一個哆嗦，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誰是棺材瓤子？尊老你不懂嗎？我替你爸媽教教你！”楊小寶可沒陳老頭兒那麼斯文，被罵成這樣連嘴都不還，直接對着罵罵咧咧的宋仁明當胸就是一腳。
只聽得喀啦乒乓一陣響，宋仁明整個人向後飛跌出去，撞翻了客廳裏擺放的大號玻璃水族箱。玻璃水族箱翻倒下來，滿箱子水傾泄而出，潑了宋仁明滿身滿臉，給他結結實實的洗了個澡，一團大黑乎乎的水草隨着水流落下，啪的一下穩穩地糊了他一臉，看上去特別滑稽。
楊小寶忍着笑說道：“你嘴巴太臭，洗錢之前還是先洗洗嘴臉吧。”
“臭嘴洗了也沒用，還是得拿把草堵住。”陳陽心情大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在旁邊幫了一句腔。剛纔被宋仁明辱罵“老棺材瓤子”的是他，現在宋仁明落到這樣一副狼狽樣兒，着實讓他大大出了一口惡氣。
宋仁明扶着茶几，從客廳的水窪裏溼淋淋地爬了起來，拿胳膊抹淨臉上的水草，指着楊小寶目露兇光，惡狠狠地道：“你小子死定了！老子洗錢怎麼了？這些錢是誰的你知道嗎？你惹不起的，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