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白皺眉,手腕上的束縛不算用力,她並不覺得疼。
但是袁氏的話卻讓她感覺很不舒服,總覺得在道德綁架。
“溫夫人,你有話直說。”
“請你離開溫府,離開明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溫府人面前。”
袁氏的聲音裏充滿了乞求,話語卻說得令人寒心。
如果秋木白真的是溫府的遺孤,此刻恐怕會因爲她的話而痛苦萬分了。
此刻她完全明白了,爲什麼袁氏一口一個“秋姑娘”的叫她。
因爲在她的心裏,只想將自己當做一個外人。
只有她和溫府撇清干係,她所擔心的她的孩子的未來,纔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很明顯,袁氏拜錯了廟。
“溫夫人,你爲何要我離開,而不是溫雪末?”
算算時間,祖祠的事兒剛出,袁氏就在忙,這中間是沒有時間去溫雪末那裏的。
“因爲你有金絲蝦鐲,你是溫府的繼承人之一。
如果祖宗顯靈是徵兆繼承人,那麼只會是你!”
秋木白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鐲子,試圖將它褪下來,鐲子卻像是生根了一樣,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秋姑娘,不要掙扎了,這鐲子認主,是斷然不會看錯血脈的。
你拿不下來,就證明你是溫府的繼承人選。”
秋木白很想反駁,這鐲子就是認錯了人。
可是當她準備開口的時候,手腕間突然產生了一陣刺痛,緊接着,她的腦海中出現了許多記憶中不曾出現過的畫面。
她看到了一片螢火蟲,看到了一個年輕俊朗的少年,在靈花叢中同一個少女擁吻。
她看到了一片墨色的池塘,一隻巨獸盤伏其上,臉上是與它威嚴氣質不符的震驚。
而那池塘的另一邊,還是那個少女,倒在血泊之中,手腕上流出的血汩汩向着池塘而去……
那個少年眉眼間與冥衡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長相更加成熟穩重。
而那個少女……
分明是陌生的面容,她卻覺得格外的熟悉。
“秋姑娘,求求你了!”
袁氏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秋木白卻沒有回答她的力氣。
她只覺得頭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被那片墨池吸引,向着血泊中的少女身上附去!
“姐姐!”
出現在耳邊的聲音十分熟悉,頓時讓秋木白的神態清明。
而下一秒,那個飛撲到血泊少女身上的身影熟悉而陌生。
因爲她分明聽到那少年的哭腔,和懷抱着少女發出的歇斯底里的呼喊,
“秋木白,你不能死……”
“屍體”竟是我自己,秋木白越來越覺得眼前的場景詭異。
“姐姐,你沒事吧!”
不同的聲音,同樣的關切,將秋木白從噩夢中強行拽了回來。
秋木白看着一臉關切的溫思淼,心裏一鬆。
相比於夢境的混亂,眼下的場景真實的讓她心安。
“我沒事。”
溫思淼突然闖進來,打斷了袁氏對秋木白的苦苦相逼,對方雖然臉上還有淚痕,但是卻表現得十分端莊。
就像平常時候那樣,溫柔而沒有存在感。
“想必是剛剛的甘靈露濃度過高,你姐姐沒有及時運功調息,所以有些不適。
好了牙兒,這邊沒事,你去看看你月瀾姐姐和雪末姐姐,她們都喜歡和你說話呢。”
溫思淼擔憂得看了眼秋木白,對方回以安慰的目光,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秋姑娘,抱歉,剛剛是我逼你太狠了。”
袁氏臉上滿是哀慼,一副認命的模樣。
“溫夫人,我沒有逗留在溫府的意思。”
秋木白的話,讓袁氏又有了一絲期待。
她以爲這個姑娘突然暈倒,是捨不得溫府的富貴權勢,不肯離開。
“但是,”秋木白望向袁氏,目光堅定而清澈,
“我是留下還是離開,對於貴府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建議你儘早去規勸那位溫雪末溫姑娘。
我不知道祖祠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確定,如果說這件事幹系重大,如果這件事能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那麼這個推動事情發展的人,只會是她。”
袁氏的臉上佈滿了疑惑,這與她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可是你有金絲蝦鐲,而那位溫姑娘沒有,她只是旁系……”
“溫夫人,我以爲你擁有這樣的經歷,應該不會對旁系和嫡枝有這麼大的區別對待纔是。
金絲蝦鐲的事,我會盡快搞清楚。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事情因爲我們的存在而出現重大改變,還是抓緊時間,請那位溫姑娘離開吧。”
袁氏搖搖頭,臉色蒼白,
“來不及了。”
秋木白還沒來得及詢問,已經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袁氏的臉色變得慘白,口中喃喃道,
“他說夫妻一體同心,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在意我和孩子。”
“轟隆隆——”
“轟隆隆——”
天地驟然變色,烏雲蔽日,鳥獸遁走,颶風席捲整個輝洲。
而颶風的中心——溫府,已經在巨響之中完全翻轉,從一座古老莊嚴的院牆結構,變成了一片荒山。
“初二,這是溫府?”
秋木白算是反應得快的,但還是被面前的景色變化震驚了。
“溫府本來就不是人族,能夠在人類生活的明都內發展的這麼好,只能說明他們所依賴的‘根系’十分發達,足以支撐這麼多人的家族供給。”
“溫府都是樹妖?”
“是樹人族,他們的祖籍應該是在十萬天地之中。”
秋木白嘖嘖稱奇,“這輝洲真是不一樣,這算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規模的妖族吧?”
隨着溫府的翻轉,所有在溫府中生活的人都變了模樣。
他們的耳朵變得尖而細長,身上的皮膚都變成了翠綠的顏色,手指如同枯枝,行動也漸漸變得緩慢。
溫雪末也因爲血脈的緣故受到影響,臉上出現了翠綠色的脈絡痕跡。
整個荒山裏四處可見樹人,反而顯得袁氏和秋木白這兩個正常人顯得十分特殊。
“你說的對,我果然不該來找你。”
秋木白沒有一絲變成樹人的特徵,袁氏便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爲時已晚。
當溫初陽還是選擇了聽從母親的命令,爲了溫府的富貴,放棄了她和孩子時,她已經死心了。
她以爲多年的陪伴能夠獲得一份尊重,現在看來,卻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僅此而已。
而她卻自以爲這份猶豫有足夠的時間,讓她阻止這場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