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慶餘年 >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八十六章 樓上樓、人外人
    “聽說他也來了江南,除了給自己最疼愛的女徒弟打氣之外。”範閒想了想後說道:“想來也和明家有關吧。”

    東夷城與長公主的關係向來良好,但與範閒的關係卻是向來惡劣,兩邊雖然沒有太多的直接接觸,但間接上的交鋒已經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但唯一的一次交鋒。便已經讓他與對方結下了極難解的仇怨。

    他在牛欄街上殺死了雲之瀾地兩名女徒弟。

    好在費介面子大,親赴東夷城。將當年給四顧劍治病的面子全數賣光,才換來東夷一脈不來找範閒麻煩的承諾,不然以東夷人熱血衝動記仇的性情,範閒這兩年哪裏可能過的如此舒服。

    要知道四顧劍那個怪物,可是連慶國皇帝都敢暗殺地瘋子。

    青石坪上人數並不多,朝湖一面搭着個大竹棚,棚裏坐着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人物,中間坐着一位江南路的官員,江南水寨的夏棲飛,坐在最偏遠地邊上,他年紀輕,在江南武林中的輩份也不足。今天在主席臺就座的,還有監察院四處一名不起眼的官員,卻只有範閒認出了他的身份。

    江南武林盛會已經開了半日,青石坪上比武的人已經換了幾撥,拳來劍往,好生熱鬧,好在幾番交手,並沒有鬧出人命,在朝廷官員的目光注視下,江湖人士總會有些忌憚,總之最後將這場武林大會開成了一次成功勝利團結的大會,江湖人有地獲得了名譽,有的獲得了難得的露臉機會,有的獲得一些華而不實的武道經驗。

    範閒冷眼看着這一幕,很輕鬆地便想起了前世的那本小說——江湖是江山的一隅?眼前青石坪上的所謂江湖,只怕連一隅都算不上,只是江山地一道花邊罷了。

    但是他地臉上也掛着幾絲淡淡憂慮,看了半日,發現這些江湖高手雖然並沒有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也沒有以命相搏,但確實有些真正地強者,就拿最後那場龍虎山的劍客來說,在東夷城一脈的面前,竟是半點沒有落下風,估計最後還是看在四顧劍的名義上,這才退了半步。

    真正的高手沒有出面,出面的已經不俗,而這些人的身後無一例外的都有豪門大族或是官府的影子,若有些有心人將這些力量集中起來,範閒也會覺得有些頭痛——難怪朝廷對於這片兒管的一直相當嚴苛,看來陛下也知道,對於民間的武力,必須保持一貫的震懾力量,同時用朝廷的光芒吸納對方。

    範閒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託大了,夏棲飛說的對,草莽之中真有豪傑,只是在慶國皇帝這二十年的強悍武力高壓之下,沒有什麼施展的機會。

    “雲之瀾在哪裏?”三皇子好奇地在樓下人羣裏尋找着,沒有注意到範閒的稍許失神。

    範閒搖搖頭說道:“他的身份不一樣,當然不耐煩在草棚裏與那些老頭子以及朝廷官員坐在一起。誰知道這時候躲在哪兒地。”

    話說在前年的皇宮之中,範閒還是被雲之瀾的如劍目光狠狠地扎過幾道,只是他臉皮厚,心腸黑,知道對方不可能對自己如何,所以甘然受之。

    這時候他的目光在樓下四處巡視着,卻沒有發現那個劍術大家的蹤影,心頭微感憂慮。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影子刺客會不會不經自己的允許而自行動手。

    陳萍萍曾經說過影子與四顧劍之間的恩怨,那種深入骨髓的仇恨,不是能夠用公務壓制住地,尤其是此次雲之瀾又是喬裝下江南,沒有走官方途徑,影子要殺他,這是最好的機會。

    但今日西湖之畔高手雲集。官員大老衆多,如果在衆目睽睽之下暴出一場九品戰,衆人的眼福是有了,但影響未免也有些太過惡劣。

    範閒在欄邊思忖着,心中不停地考量。雲之瀾明顯不是因爲這個破會來到杭州,當然是因爲自己而來,信陽往東夷城方向輸貨,四顧劍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明家。而自己要動明家,只怕也要先將隱在暗處的那位劍術大家找出來纔是。

    便在此時,樓下竹棚之中的那位官員站起身來,走到石坪之上拱手行了一禮,溫和說道:“今日見着諸位豪傑演武,本官不由心生感慨,我大慶朝果然是人傑地靈,民間之中多有英豪。望諸君日後依然勤勉習武,終有一日能在沙場之上,爲我大慶朝開疆闢土,成就不世功名,光宗耀祖指日可期。”

    官員呵呵笑道:“不怕諸位英雄笑話,本官乃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臨坪觀武,徒有羨慕之情。恨不能拜諸位學上幾招。將來也好上馬殺賊,爲陛下掙些臉面。”

    坪上的江湖人聞言都笑了起來。心想這官說話倒也客氣之中夾着幾分有趣。本來江湖之事,平白無故多了朝廷的鷹犬在一旁盯着,坪上這些人心裏都有些怒氣,但聽到這官員一說,有些人便想倒確實是這麼回事,習得好武藝,還是終要賣與帝王家……

    在江湖上固然瀟灑自由,但也極易落拓,總不及報效軍中還可名利雙收,皇帝陛下向來深重武功,太平了這多年,將來地仗總是有的打,軍功總是有的掙。

    但這般想的,終究還是少數,大多數站在坪外,不與其事的江湖清高灑脫之輩自然對這朝廷地官員嗤之以鼻,有人便陰陽怪氣說道:“民間多有英豪不假,不過卻不見得全是咱們大慶朝的英豪,先前不是還有幾位東夷城的劍客?難道大人也勸她們入伍爲將,日後再打回東夷城去?”

    範閒在樓上聽着,本有些欣賞這名江南路官員說話乖巧,驟聞此言,不禁笑了出來,輕聲罵道:“好利的一張嘴。”

    三皇子一旁恨恨說道:“都是一干刁民,老師說地對,實在是沒什麼意思,根本就不該來看。”

    卻只聽得青石坪上那位官員不慌不忙說道:“文武之道,本無國界之分,我朝文士往日也曾在大齊參加科舉,如今也在朝中出閣拜相。世人皆知,東夷城四顧劍先生乃一代宗師,門下弟子自然不凡,這幾位來參予盛會,也是我大慶朝的一椿幸事,若東夷城諸位樂意爲我大慶朝廷效力,朝廷自然不會拒絕。”

    他自嘲一笑,咳了兩聲後說道:“當然,我朝與東夷城世代交好,先前那位先生說的話,倒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名陰酸江湖人聞言大笑了起來:“這天下諸候小國倒是不少,但真正要打起仗來,能配做咱們對手的,也就只有北齊與東夷,大人說打東夷不會發生,莫非便是要打北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