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慶餘年 >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五章 後宅荒唐事
    “一首小令罷了,你若想聽,我自然每天寫一首給你。”範閒笑眯眯說道。

    林婉兒幽幽說道:“只是一首小令?聽說相公在北齊上京城內,天天與那位海棠姑娘出則同遊,坐則同飲,漫步雨夜街頭。已然成爲一段佳話。”

    範閒心中氣苦,知道這是北齊皇帝刻意放的消息,只是這些話在人們的嘴裏傳來傳去,確實會讓林婉兒的處境有些尷尬,正準備解釋些什麼,又聽着妻子問道:“相公告訴我,那位……叫海棠的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範閒一怔。心想自然不能將海棠誇到天上去。但不知爲何,內心深處也不想在妻子的面前顛倒黑白。將海棠貶地一無是處——雖然這是所有男人在老婆的牀上,都會做的一件無恥事。他想了想後說道:“海棠是北齊國師苦荷的關門弟子,最是受寵,在宮中也極有地位,爲夫此次出使,既然是爲國朝謀利益,對於這等要緊人物,自然要多加結納。”

    林婉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那位海棠姑娘雖然在南方沒有什麼名聲,但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在北方的地位……我只問相公一句,這位海棠姑娘地身份,能作妾嗎?”

    範閒一愣,心想這是哪裏來的天馬行空之問。又聽着林婉兒嘆息說道:“似這等女子,想來眼界極高,若不是相公這等人物,也斷不能落入她的眼中,只是她的身份在這裏,將來總是極難安排地,婉兒今日氣,氣的便是相公做事向來不想後續之事,未免胡鬧了些。”

    範閒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我又不準備娶那個海棠,有什麼後續?婉兒這話未免好笑了些。”

    林婉兒大驚失色,不知怎的竟開始同情起那位叫海棠的女子,斥道:“相公莫非準備始亂終棄!”

    範閒連連擺手,忍着笑說道:“既然未亂,哪裏有棄?”

    片刻之後,林婉兒帶着一絲狐疑看着他,問道:“真的?那爲什麼相公會寫詩情挑對方?”

    “情挑?”範閒無語問蒼天,想了又想,纔將離京之前自己的安排,與上京城裏的諸多事情告訴了妻子,搖頭晃腦說道:“這位海棠武道修爲極高,除了那四大宗師外,恐怕她是最強的那幾人之一,我既然要與她打交道,當然要得準備些利器。”

    林婉兒皺眉道:“這就是相公說地一字存乎於心?”

    “正是。”範閒笑兮兮應道:“兩國交兵,攻心爲上。”

    良久之後,林婉兒才嘆息說道:“相公此計……未免無恥了些。”

    家中風波未起而平,範閒想了想,又將今日與大皇子爭道之事告訴了妻子,他知道婉兒自幼生長在宮中,對於朝中這些事情比自己更有發言權。所以婚後以來,他漸漸習慣了與她商量自己的安排。

    林婉兒聽着他的話後,也是皺了眉頭,與言冰雲做出了一樣的判斷,覺得範閒實在是很沒有必要得罪大皇子,有些多此一舉的感覺。範閒不可能向妻子解釋自己的隱憂,只得溫和笑着說道:“婉兒你且莫管我爲何要這般做,只說你覺着這爭道一事。能不能讓宮中相信我與大皇子日後會是敵人。”

    林婉兒好笑看了他一眼,說道:“極難。”

    範閒一怔,說道:“這是爲何?”

    林婉兒嘆了口氣後說道:“其實你一直弄錯了一件事情,不錯,監察院在衆官與百姓的眼中,都是個陰森恐怖地衙門,六部地官員們在背後都罵你們是黑狗,但並不是所有地人都不喜歡監察院……就像軍方。樞密院,西路軍,他們對於監察院本身就是極有好感的。”

    範閒馬上明白了過來,行軍打仗之事首重情報後勤,而監察院遍佈天下地密探網。想來爲軍方提供了極強大的支持,能夠讓那些將士們少灑些血,軍方當然喜歡監察院。他皺眉問道:“這是其一,不過大皇子此次回京總是要交出手中兵權。軍方的意見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林婉兒不明白他爲什麼一定要讓宮中認爲,他沒有同時結好三位皇子,嘆息說道:“還有一椿事情,或許相公忘了。這三位皇兄之中,與婉兒最親近地,便是……大皇兄啊,就算看在我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記你的仇。”

    範閒苦笑一聲。他知道婉兒小時候,在深宮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寧才人宮中,與大皇子最親近,想來也是自然之事,只是自己算計的時候,卻有意無意間,將這層關係故意忽略了。

    或許是他從內心深處。都不願意將妻子與那幾位皇子聯繫起來。

    林婉兒其實知道範閒在擔心什麼。輕柔說道:“其實我看相公有些多慮了,聖上身子康健。你擔心的局面,只怕還有好多年。”

    範閒嘆息一聲,將她摟進懷裏,在她耳邊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次回京,看着那氣氛,就知道明年我真的接手內庫之後,你那太子哥哥,大皇兄二皇兄的,哪裏肯放過我這塊肥肉。”

    “年前在蒼山上,我給你出地那個主意如何?”林婉兒此時不像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倒像是一位長於謀劃的女謀士,她畢竟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在這些方面或多或少會遺傳少許,所以範閒也一直很信服她的建議,只是蒼山上那個提議,範閒一直沒有點頭。

    他微微低下頭去,緩慢卻又堅定地說道:“自請削權,從道理上講,是最應該做地事情。一位像我這樣的年輕臣子,手中如果理着監察院與內庫,這份聖恩實在是有些過重,權力實在太大,這本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局面……但是婉兒,內庫我是一定不會放手的。”

    林婉兒雖然不知道夫君爲何一直不肯放手內庫,但身爲人妻,自然只是默默支持,點了點頭後說道:“婉兒知道了。”

    範閒繼續說道:“既然我不肯放開內庫,那監察院就更不能放。”

    如果內庫是座金山,那監察院就是守着金山地軍隊,如果空有內庫,那範閒就會成爲赤裸的美人兒,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那就等着被宮裏那些人肆意凌辱吧。

    林婉兒嘆息着搖搖頭,說道:“那夫君就得多辛苦了。”她忽然看着他的雙眼說道:“有信心嗎?”

    範閒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兒,說道:“不敢把話說滿,但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個有些自大甚至自戀的人。”

    林婉兒笑了笑,忽然咬着厚厚嘟嘟的下嘴脣,輕聲說道:“其實我還有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