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綠髮女孩兒對我揚起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我知道她也在爲難。
不僅僅是她、特里休也是，我能想象得到之後他們一定不會乖乖按照我說的那樣再也不來打擾，她們被夾在中間，一邊是親人、好友，一邊是我。
承太郎一直望着我，目光包含了很多，但更多的是沉寂。他是不善言辭的人，喬魯諾連着說一大段的時間，他也就能憋出來一句，仗助都比他會說話。
“喂，你——”普羅修特剛剛說出來一個字，就被裏蘇特按住肩膀打斷，白髮男人無聲地搖搖頭，示意他現在不是時候。
我僅僅是最後看了一眼他們，LisaLisa老師攬住肩膀帶着我走遠：“好了，不用想那麼多，我們回去吧。”
也只有她能有這樣的氣場攬着我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地離開。
但我掙脫了一下，回頭望着喬納森夫婦，猶豫着說道：“謝謝你們能來參加我的葬禮。”
單獨來看這其實是一句很好笑的話，有什麼活人能夠感謝來參加自己葬禮的人呢，可偏偏命運的玩笑弄了這樣一個烏龍。
藍髮地紳士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眯起眼睛微笑：“當然。”
他什麼都知道，但是縱容了我這樣道別的方式，喬納森很清楚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他說的，也是對每一個人說的。那不僅僅是對他們的告別，也是對過去的告別。
能來悼念我，多少說明曾經我們之間有過感情，不管那些情感到底是什麼，那是對從前相處時光的證明。
墓園很安靜，有些過於安靜了，風吹過原本的樹木飄下落葉，墓碑旁新生的花朵在這片秋日的蕭瑟裏格格不入，彷彿成了唯一鮮豔的色彩。
曾經在這個世界裏，他們是我唯一的色彩，我的一切總是在圍繞着他們轉，他們是宇宙的中心，可從現在開始我應該向前看了，其他地方的風景也很美好。
在與世隔絕的這幾天中沒有其他人的干擾、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擾，我逐漸想明白，也許自己應該接受現在的身份。既然沒有辦法改變，那我只能以B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忘記前世說不定對我更好。
與他們相處總是給我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只要看到他們的臉，大腦就無法避免地告訴自己我是穿越的，他們是角色，這裏是一本小說，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實存在。
剛剛到來的那一天，我心裏只有活下去，現在都快忘記最初的目的了，爲了自保我學習了波紋，但最後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試着活下去也許就能得出答案了。
LisaLisa大致問了問我這些天去哪裏做了什麼，並沒有過多再說，她看出來我現在心情不太穩，也沒讓西撒多跟我說話，替我理了理被秋風吹亂的頭髮：“你可以隨時到我這裏，雖然現在也許不再需要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扔掉波紋。”
我知道她是想說她會永遠做我的護盾，如果有人再來找我的麻煩可以去她那裏，於是我擁抱了她，輕聲說好，不會放棄波紋的。
只不過是好幾天沒有回到特里休的公寓，我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而且房間裏確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都快叫人給搬空了。
她們兩個一臉抱歉地撓頭，說以爲我死了，好多東西都被其他人拿走瓜分了，她們也沒攔。
我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好，能說幸虧他們沒要我的衣服嗎？不然總顯得……怪怪的。
“要不……我讓他們再給你送回來？”特里休不太確定地說道，“其實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很多都留着最後打算交給你父母的。”
“那也不用。”我抽抽嘴角，不要就不要了吧，估計我活了他們也會扔掉，畢竟沒必要再拿着睹物思人了。
大概是她們這些天也沒回到這裏，窗臺上落了些灰，若不是那個顯眼的圓形，我都快要忘記原本那裏放了什麼。
“……魚呢？”我擡高眉毛，連這也要？
徐倫露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咳、仗助和喬魯諾拿走了。”
我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他倆不會還蠢兮兮地和魚說話吧？我以爲從前這是承太郎的專利來着，現在沒想到，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還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嗎？”我問。
她們兩個冥思狀想了一會兒：“大概……沒有了吧？”
我信了。
結果導致週一上學的一早——同學們看到我像是看到女鬼什麼的就不說了，我遇見了在我座位上鬼鬼祟祟的喬魯諾·喬巴納。
這個人不是我們班的吧？黑幫教父就能明目張膽地在早自習之前到別人的班級了嗎？
“咳。”他重重地咳了一下，似乎在掩飾什麼，“十分抱歉，我的東西還……”
他沒有全部說完，目光轉向身後的課桌上，我把他扒開到一邊，看清桌洞裏我之前的東西都沒有了，現在全部換成另一個人的——之所以我能這樣判斷出來不是我的，完全是因爲喬魯諾擺放的更加整齊，又沒有什麼女孩子喜歡使用的雜物。
現在他比我高了太多了，只能委屈地背靠在課桌旁，雙手向後拄在桌面上，低頭盯着我看，搞得我好像強迫他幹嘛一樣。
“那我的東西呢？”注意到似乎離得太近了，我後退一步，擡頭仰視他。
喬魯諾彎彎嘴角，看起來像是遊刃有餘的樣子，但我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能面不改色地邊順着我的頭髮邊對我說“你腳踏多條船這些我都知道”的少年了。
從前是我“對不起”他，現在是他“對不起”我。
都不是我們自願的，但事實就是如此荒唐。
他彎腰拎起書包對我炫耀一般地展示：“我重新帶過來了，這裏交給我就好，我保證很快，不會再耽誤你的時間。”
“行，那最好。”我乾巴巴地說，儘量忽視他眼裏的失落。
他盡力爲我恢復了這裏曾經的樣子，書桌裏的東西都是按照我從前的習慣擺放的——這變相告訴我他坐在這裏之前好好好觀察過，甚至過了這麼久都記得分毫不差。
我心情複雜到心裏打結。
最後他在教室後門附近一個空着的角落坐下了，我上課時總能感覺到斜後方傳來的視線。
要是能穿有帽兜的衣服、上課還能戴就好了。
之前大家還沉浸在校園王子一般的東方仗助和喬魯諾·喬巴納全都拜倒在M小姐的石榴裙下奇聞中，現在M走了，再加上今天早上這一幕，謠言似乎長了翅膀，上午還沒過去就已經傳遍了全校。
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都出來了，比如他們被M蠱惑，我“死了”之後他們才意識到真正的愛——還有人回憶前幾天仗助眼睛裏有紅血絲，反正我聽了就是面無表情。
仗助平時熬夜打電動遊戲眼睛紅了的時候也沒看着一個個這麼能八卦。
B小姐的外貌算是中上，但我不會像她以前那樣化妝打扮，所以就一般般。而仗助和喬魯諾是真的耀眼，身高再加上混血的長相，尤其是喬魯諾的金髮，小王子一樣在陽光下近乎發出聖光，還有仗助的髮型，不想讓人注意到都不行。
之前特里休和我一個班的，現在她轉去了徐倫的班級，而我們班多出來一個沒什麼用的喬魯諾，總是就是我沒有伴兒了。
女孩子總是黏黏糊糊貼在一起，從前下課的時候特里休就會到我這裏來，在我前面的座位上反着坐下，有時候還會趴着看我。
如今換成了聽到不知道哪個版本謠言的其他班女生從後門的玻璃偷看。
要說呢，我又不能真的怪喬魯諾，畢竟我要是真的死了，他坐我位置上緬懷也就緬懷吧，但問題是我沒死，事情就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他幾次想找我說話，但都被我無視了，我也見到仗助來了我們的樓層，但他只是遠遠的望着我，沒有靠近。
吉良吉影某種程度上是對的，我只想過平靜生活，他們越是對我愧疚，此時我越是風口浪尖。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我被幾個不良少女打扮的女生攔下之後，有一個我沒什麼印象的其他班級男生幫我解了圍。
他好像還是什麼弓道部的部長，總之也小有名氣的樣子。
我一邊和他客套一些感謝的話語，一邊跟着他往教學樓走，但在進門之前，他突然嚴肅地說是否能請我單獨說幾句話。
我沒多想就答應了，直到他帶着我來了教學樓另一端的小門，這裏平常沒什麼人，門除非特殊情況也不常打開。
其實一直到這裏我已經有些預感了，只是我從來沒想過，因爲我的世界裏從前只有他們，其他人在我眼裏就是無關路人，哪裏會想到這種方面去？
部長剛深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年久失修的小門就不堪重負地“轟”一聲倒下——門後偷聽牆角的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個變故，自然隨着重力跟着摔倒。
仗助、喬魯諾、徐倫和特里休四個人非常整齊劃一地趴在我和那個男生中間，部長似乎已經快要風化了，我咬緊了腮肉皺眉開始思考人生。
東方仗助擡頭對我露出一個陽光男孩的微笑：“那個……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