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身體的動作,手也不可避免地進入到視線裏,那是一雙白又嫩的手,長長的甲體上還有複雜漂亮的水晶美甲。
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因爲要做家務打工而不可能去做什麼美甲,那也不是我的手機——我在的時代這種老舊的機型早就已經被淘汰掉了。
翻開手機蓋,上面顯示了十多個未接電話和幾條短信,看着這一串熟悉的名字,我眼前一黑。
幾乎是本能一樣,我衝下牀去從書包裏翻出課本,打開第一頁的名字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
僅僅只有一個大寫的“B”。
書本從手裏滑落到地上,我無力地跪坐下去,根本意識不到地板上有多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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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我看了一本JOJO的衍生小說,作者M似乎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救世主寫進了書裏。最開始我只不過是爲了打發時間消遣一下,可後來實在因爲文筆不通劇情難忍而放棄了。
大致講的就是一位沒有廉恥的B小姐,因家裏貧窮找了荒木莊裏的幾位男人當金主,但同時渴望愛情又用身體去引誘喬家大院的幾個人,以及衆多JOJO里人氣高的配角。
奇妙的是B小姐居然成功了,就這樣過着腳踏n條船的日子,每天都和不同的男人xx,活在金錢和虛僞的情愛裏,一直到女主角M小姐出現。
M是上天看不過去派來拯救大家的天使,財閥唯一的千金、純潔無比的美麗女孩兒,用愛“喚醒”了JOJO中的角色們,最後使他們厭棄了虛榮無恥的B小姐,公主和王子們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
期間惡毒的反派B小姐還各種撒潑耍賴、陷害女主,不過這些都被無所不能、機智的M小姐識破,讓大家看清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爲了不讓這個沒臉沒皮不肯放棄的B小姐永遠離開,再也無法纏着那些角色——現在他們無論正派反派都全身心的愛着M、把她捧在手裏小心翼翼地呵護,M讓位高權重的父親設計陷害B的父親挪用公司公款進了監獄,B父實在無法自證清白而在監獄裏自|殺。
B小姐被人包y、和不同人同時談戀愛的事情被公佈在校園論壇上,被學校勒令退學,B母無法接受兩件事同時的打擊重病。
B從前被包y時貪慕虛榮花錢大手大腳,哪怕拿到了很多錢也立刻花天酒地或者買奢侈品用掉了,母親重病時一點錢都拿不出來,而此時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她的爲人不肯借給她錢,最後只好同意醫院拔掉呼吸機眼睜睜看着母親死去。
然而“挪用”的公款還需要她償還,她上學期間根本沒有好好學過習,連一技之長都沒有,又被勒令退學沒有畢業證,M小姐父親的財團還從中作梗,她根本找不到好的工作。最後只能迴歸自己的老本行出賣身體賺錢,幾年後因爲受不了屈辱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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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是一個好人有好報、壞人得到了懲罰的故事。
然而現在我變成了“B”小姐。
一切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我沒有心思再搞什麼戀愛、和男人上|牀,哪怕他們是我曾經熱愛的虛擬角色,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拋下一切走掉——我想活命,那些人願意喜歡誰喜歡誰,願意被誰拯救被誰拯救,我不關心。
書中的B小姐十分厭惡自己貧窮的家庭,看不起勤懇老實的父母,自從有了錢之後總和“同行”的小姐妹去外面喫大餐,對父母只說留在學校自習,他們還覺得女兒終於開竅了很開心。
他們是最傳統的日本家庭,父親是兢兢業業的小職員,母親是家庭主婦,從大城市的郊區搬進來在老社區租破舊的房子過拮据的生活——爲了女兒能念一個好學校以後出人頭地。
這些在書中都沒有提及,想必作者M小姐也懶得去想這個設定——只要女主M能夠滿足她救世主的願望、得到大家的愛就可以了。
但現在我作爲B活着,B的父母也自然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維持聲音不要顫抖,用高了八度的聲音說:“來了!”
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捶捶發麻的腿部,勉強扶着椅子背站起來。這張椅子是家裏爲數不多像樣一點的傢俱,除此之外還有她的書桌、檯燈以及牀。
是特意爲了她能更好地學習、休息省喫儉用節省出來的,但從前的B小姐——我現在得逐漸適應那就是曾經的我了——根本瞧不起這點心意,還嫌牌子不是最好的。
打開吱嘎作響的門,用不着我按照記憶找到客廳,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這個家就那麼一點點大,一家人只能可憐巴巴擠在一張小餐桌上。
桌上磕了邊的瓷盤裏盛了冒熱氣的菜,很素,沒什麼油光,一人一小碗味增湯,沒有豆腐,就幾片海帶漂在上面。B小姐的母親正重新系上圍裙,看到我走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媽媽不知道今天你會一起喫,我這就給你現炒個肉,你坐下等等,很快就好了,不會耽誤你時間的。”
我有些說不出話,大概只有“我”在的時候他們才捨得喫肉,而且看她期待中又帶着一點焦急的神情,應該是很怕女兒不高興,不願意和他們一起了。
中年女人正在小冰櫃裏翻找着,我連忙阻止:“不用了,我就只跟着喫一口就好,昨天帶了家政課上多做的小蛋糕回來纔剛解決完。”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蛋糕不蛋糕,只不過我看不下去這樣的場景。
女人猶豫了一下,但動作卻沒停下來:“你現在還在長身體,多喫點有營養的對身體好,你放心,不會很久的。”
一直到我說再這樣就不吃了,她纔不再堅持。剛剛坐下,手裏的手機就震動起來,翻開蓋一看,是平時喜歡一起出去逛街的小姐妹,我這纔想起來之前約好了週末去高級餐廳擺拍順便喫飯的。
“你有事情是嗎?”中年女人有些緊張地問,而我則裝作看見廣告騷擾電話一樣直接按掉了,說沒事,不認識。
中間我根本沒喫多少——他們似乎不太敢動筷子,怕我喫不飽,都等着我喫好了纔開始。我強忍着眼睛的酸意扒拉幾口,故作輕鬆地說女孩子要維持身材不能喫太飽,先回去寫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