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亮起,放出了一個現場直播的場景。
一隻戴着手套的手遮住了半邊鏡頭,使之晃動幾下,最後終於出現了完整的畫面穿着西服,好像在搗鼓攝像頭方位的小丑,以及在他後方,被堵住嘴巴,捆綁着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
“驚喜嗎?”小丑的臉在鏡頭面前突然放大,他的眼窩處塗上油彩,眼瞼下的尖角就像是滑落的眼淚,“喜歡這個禮物嗎?”
沒有人應答,沒有人理他。小丑像是對此感到十分有趣似的,嘴角上揚,大大地咧開。
“這位被綁住的先生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因爲過了今天,他的名字就會成爲一個沒用的代號,”小丑步伐輕快地走到那個男人身後,左手抓住他的頭髮,狠狠向上一扯,一個露出一張昏迷不醒的面容,“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市長先生!
坐在等候席的學生們,眼神內流露出了十足的震驚之色按常理來說,就算是一個城市的行政執行最高長官,在普通民衆中的辨識度也沒有達到能夠一下子就認出的地步,但是哥譚市中學的學生不一樣。
這裏是市政府出資創辦的公立高中,學生中的一部分團體來自於各種公益機構,低收入人羣家庭,受益於這所中學提供的寬裕的助學金和獎學金,從而選擇在這裏就讀。每年秋季的開學儀式上,市政府的長官會來視察和宣講,甚至還會帶來市長先生特意錄製的vcr,鼓勵學生努力學習,奮發向前。
所以,四年下來,就算是一個再不關心這方面的孩子,都記住了這個市長的臉,記住了他的寥寥數語和實際行動中,傳遞出來的對他們的關心和期待。
因此,在此刻,大多數人都能一眼就認出了被綁架者的身份。
像是爲了看得更清楚些似的,一個學生突兀地站了起來,他盯着向臺上屏幕的方向,腳下不自覺地踏近了幾步,不敢置信地開口:
“你……你……爲什麼?”
爲什麼要綁架這個市長?
爲什麼要出現在畢業典禮的現場?
爲什麼……要送我們禮物?
“哈哈哈,”小丑像是看到了什麼賞心悅目的景象,滿足地笑出聲來,“太好了,原來你們都認識,至於爲什麼……”小丑一下子收斂笑意,不笑的時候,他的臉看上去更加可怕,“因爲我期待一個驚喜”
驚喜?
臺下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望着一羣無知的小羊羔,有時候沒有人配合自己,也會感到非常的沒意思。小丑頓了一下,才索然無味地接着開口:“我要和你們玩一個遊戲。”
“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遊戲。”
小丑瞥了一眼屏幕,確定所有人都在聽他說話,纔像是在捉弄人似的,慢悠悠地介紹:
“現在有兩個人,一個是在你們面前的,站在臺上的,是一個剛剛畢業,擁有美好遠大前程的孩子,”隨着小丑不懷好意的話語引導,許多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臺上的女生,還有她身上捆綁的,滿滿的炸彈,“以及在我旁邊,昏迷的市長先生。”
小丑說着,面帶笑容地把原本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抓着頭髮,一把扯下,粗暴隨便地扔在地上。
“你們可以做出選擇,選擇的內容就是”小丑擡腳,一下子踩住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的頭顱,尖尖的鞋頭對準脆弱的太陽穴。
衆人啞然。臺上的女生始終倔強的站立着,她手裏緊緊攥着手機,上面早已掛斷了通話。背脊挺得筆直,厚厚的劉海遮住了面容,竭力僞裝得鎮定,但渾身的微微顫抖早已出賣了她。
“方式也很簡單,”小丑偶爾也願意,付出一點小小的“貼心”,“你們不是都有自己的座位嗎?那就……這樣吧!”
他好像一下子想出了什麼好主意,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五分鐘內,站起來的人選擇這個孩子活下來,而坐着的人默認選擇市長先生活下來;哪邊得票高,哪邊獲勝,怎麼樣?”
說完,他像是突然又興奮了起來似的,自說自答,迫不及待地宣佈,“這個主意簡直棒極了!”
“就讓遊戲現在開始吧!”
……
是選擇站起來,讓站在臺上,眼睜睜地看着下面一切的女孩活下來;還是選擇站起來,讓屏幕背後的市長先生活下來?
楊安盯着臺上,在這種涉及到生命的選擇壓迫下,他飛快地理清背後的邏輯。
這個“遊戲”,表面上是在這兩人當中,選擇給誰存活的權力,而實際上真正要選擇的,不是做好人,給誰生命的希望
而是投票決定,讓誰去死。
站起來,選擇女孩,意味着投市長去死;坐着,選擇市長,意味着投女孩去死。
兩難的選擇,更困難的是現在這個場景下,各種因素對所有人產生的壓力,容易激發人心底裏的瘋狂。
“我要艾米莉活下來。”臺上那個女孩的朋友,看着自己明明害怕到渾身發顫,卻還是僵着一言不發的好友,狠了狠心,站了起來。
“憑什麼要艾米莉一定去死!”
在第一位站起來的人之後,又有幾個人追隨着,也陸陸續續地站起身來。
“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一位坐着的人士看着這些人,不敢置信,幾乎是尖叫地喊出問題,“市長先生是一個多麼好的人!他幫助了我們那麼多,提供了我們入學機會,還有抵消了一大筆學費……你們受過的那些恩惠,是都忘記了嗎?”
當然沒有。
臺上的女孩,艾米莉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她原本也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因爲接受了幫助,所以來到這所學校,有了學習,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這樣的恩情,怎麼可能忘記呢?
被這個問題質問的幾個人也是面色發白,別開臉躲避他的目光。
“受到了恩惠,那又怎麼樣?”突然,一個看上去十分陰沉的男孩站起身來,直視着這個提問者的眼神,不閃不避,“我看是你忘記了”
“這裏是哥譚。”
“在哥譚,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講究恩情了?”陰沉的男孩臉上,突然露出一個抽搐詭異的笑容,“有恩必報?那是上層人才玩的一套。而我們不過是暗地裏的蟲子,卑微的爬蟲,最骯髒渺小的存在。”
“再說了,你們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惦念所謂的恩情,而做出的選擇?”他環視一圈,鋒利的目光好想能夠看破人的心裏去,“而不是想着,一個普通的女孩,和一個手握大權的市長相比,毫不疑問這個市長,更應該去討好,去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