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卿九以爲自己看到了——/p
“人形大鳥？”/p
白煞一愣，顯然沒有反應過來這“人形大鳥”說的是他。/p
他一張煞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是低下頭沉聲問道：“醒了？”/p
末了，又補充道：“小小年紀，學些什麼不好，偏要去偷聽人家做那等事……”/p
卻見卿九眸色深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臉，並不答話。/p
白煞不由得暗戳戳得意起來，心道他這張臉與姐姐足有七分像，這天資過人的小外甥女必然是可以瞧出些端倪的。/p
卿九緩緩地湊近了些，每近一點，白煞的心跳便加快一點。/p
終於，他聽到漂亮的小外甥女湊到了他耳邊，學着他的模樣壓低聲音道：“你的粉撲得太厚了。”/p
粉，粉撲得太，太厚了？/p
白煞低頭去看她的眼睛，卿九忽然猛吸一口氣，對着這張煞白的臉一陣狂吹。/p
濃郁的酒氣混雜着唾沫星子鋪面而來，落花流水風雨驟至……白煞一個氣息不穩險些從半空摔了下去。/p
白煞只晃了幾下便穩住了身形，雙手抱着個小姑娘擦不得臉，只好硬生生受着。/p
他咬牙切齒地朝卿九問道：“你幹什麼？”/p
罪魁禍首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一把抹去了自己嘴角殘餘的晶瑩剔透的口水，暗自嘀咕：“怎麼吹不掉，容珏分明就吹掉過我的，莫不是力道不夠……”/p
小公主遂再吸一口氣。/p
白煞長了記性，見她還欲再來，立即出聲威脅：“你若敢再來，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p
小公主雖是醉了，卻仍舊十分地識時務。她拿小手往自己氣鼓鼓的臉蛋上一戳，“噗嗤”一聲，那囊鼓鼓的小臉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p
白煞一時間哭笑不得。/p
小公主一臉運籌帷幄的高明模樣，指點他道：“把你的翅膀撲棱出來。”/p
……什麼？/p
小公主鄙夷地瞧了他一眼，出口而出的話竟頗有邏輯性：“你個人形大鳥，把翅膀撲棱出來，飛起來不就省事多了？省得你一個不小心，摔成了只大死鳥。”/p
白煞額角狂跳：“你說誰是人形大鳥，我哪來的翅膀？”/p
“不必再做多餘的僞裝了，”小公主拍拍他的肩膀，語氣老成，“你若不是隻鳥，爲何會飛，又爲何會披着一身鳥毛？”/p
鳥毛……/p
白煞磨牙：“那是……”我墟州白氏祖傳的聖衣。/p
“別再裝蒜了，我已經知道了，你是個鳥人。”/p
他怕不是抱錯孩子了吧……/p
“鳥精是從蛋裏孵出來麼？”/p
“鳥兄每日掉毛幾何？”/p
“你竟撲了這樣厚的脂粉，莫不是隻愛耍花屁股的斑鳩？”/p
……/p
在小公主滔滔不絕的絮叨中，白煞終於還是強忍着殺人的念頭抱着她落回了地面。/p
羽衣輕拂，收了潛形的符咒。/p
小公主雖對他的咒法絲毫未察，卻仍舊十分機智且應景地說了句：“呔，妖怪！”/p
白煞腳步一頓，低頭惡狠狠地衝她說道：“你母后都教了你些什麼？”/p
“嗝——”小公主打了一個悠長且格外響亮的酒嗝，以此回答他的問題。/p
鳥人抱着她這麼個累贅依舊步履如風，不消片刻便回了自家府邸。/p
小公主此刻駕着鳥人入了不知何方神府，但見門面頗爲氣派，九轉回廊古瓦生松，心下頓生一計。/p
她倏地“哇”了一聲，小身板猛地向上用力，一把攀住鳥脖子：“鳥先生，嗝——這裏便是您的洞府吧？”/p
白煞：……/p
入了後院的時候，白煞頗覺得府中下人個個都有些奇怪。/p
先是看門的小廝唯唯諾諾地瞅了他一眼，隨即飛似的垂下了頭，彷彿再看一眼便會引來殺身之禍似的。/p
再是後院灑掃的老僕，那老嫗向來溫和敦厚，今日見了他竟未顧得上施禮便大笑起來，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看着歡快極了。/p
白煞頗爲溫潤地衝她頷首，報以微笑。/p
那老僕遂笑得更歡實了。/p
府中巡行的侍衛倒是正常些，一個個瞥過他一眼便飛速低下了頭，規規矩矩地抱拳行禮。只是他們轉過身後，個個肩膀直抽。/p
白煞早已放下了卿九，改爲揪着她的衣領繼續前行。/p
卿九一襲宮裝繁複奢華，縱是被人揪了衣領，仍舊端的一副人模人樣，暗戳戳打着酒嗝，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衆人的目送。/p
終於到了廂房，英明神武的白煞召來了自己的貼身侍者鳳延，欲……/p
鳳延瞧了他一眼，頓時虎軀一震，隨即一個哆嗦踉蹌着退了兩步。白煞驚了一下，卻見鳳延整張麪皮抽搐着皺到一塊兒去了。/p
“鳳延啊，你……”/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鳳延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他顫抖着蘭花指學着戲腔：“公子～”/p
白煞一腳踹過去：“要爺賜你白綾自行了斷麼？”/p
鳳延勉強止了笑：“主子，您，您頭上噗哈哈哈哈！”/p
白煞終於意識到不對，伸手向自己發頂探去。/p
卿九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見無人察覺，忍不住又退了一步。/p
白煞從頭上摸出了一支墜着長長流蘇的簇花步搖……/p
鳳延笑到顫音：“還，還有呢哈哈哈～”/p
罪魁禍首再退一步。/p
白煞伸手碰到某物的瞬間，高大頎偉的身軀僵硬了。/p
這手感，像是……/p
他一把揪下來送到眼前，果然是皇宮侍女戴的頭花，山丹丹紅豔豔的兩朵，就像是……丹頂鶴頭上一抹紅。/p
白煞立刻甩了甩頭：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p
卿九低低地打了個哈欠，睏意襲來，瞧着眼前的人形大鳥一個頭變兩個頭，兩個頭變四個頭……/p
她如落葉般飄落在地，睡着了。/p
倒是白煞登時便嚇了一跳，心道他還未曾動手這小姑娘怎麼就先倒了。/p
他定睛一瞧，只見小姑娘單薄的身子板不見絲毫起伏，頓時心下一沉，風一樣湊到她身前去探她的鼻息。/p
氣息微弱。/p
白煞一下子慌了神，只見她呼吸滯塞，櫻脣翕動，遂急忙湊過去想聽她究竟在囈語些什麼。/p
“嗝——”/p
小公主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酒嗝，隨即便響起了高亢嘹亮的鼾聲。/p
原是這麼一摔，摔出個酒嗝噎了她一會子。/p
白煞臉都綠了，壓制着殺意命鳳延將她送回房中，而自己……/p
他八成是提刀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