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p
這紅飛翠舞錦衣繡襖怕只是穿來給旁人看的，真真兒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眼下她脖頸痠痛不堪，華麗的宮服更是如落枷鎖雪上加霜。/p
好在嬤嬤恭順，今日又只作教習，是以未施粉黛不佩腰環，若非如此，她怕是要氣絕人亡與人間就此別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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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時清氣暄濁草蟲嚶鳴，第一縷銀輝撒下的時候，執着的嬤嬤終於鬆了口：“小主子天資卓絕，短短一日便有小成。眼下秋夜漸長天高露濃，小主子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老奴再來爲您梳妝。”/p
卿九硬生生把幾欲脫口而出的“還來”二字嚥了回去，換上一副溫婉嬌俏的模樣，有板有眼地回禮：“有勞嬤嬤了，卿九不勝感激。”/p
嬤嬤滿意地點點頭：“小主子言重了。”/p
目送教習嬤嬤離去，卿九這才鬆了口氣，閒散地伸了個懶腰，轉身打算離去。/p
身後不足半步的地方忽然現出一抹人影，淹沒在夜色之中，難辨神情。卿九頓時吃了一驚。/p
那人卻恭敬地抱拳：“卿九姑娘，屬下奉國師大人之命護送姑娘回寢宮。”/p
“九霄？”卿九出聲，話語間滿是清澈的笑意。/p
九霄極不情願地擡頭：“正是屬下。”/p
卿九步履輕盈地往回走，顯然對這樣安排滿意極了：“走吧，我忽然改主意了。”/p
“卿九姑娘，您的寢殿在這邊。”九霄指了指自己身後。/p
“可我要到容珏爹爹處聽故事呀。”/p
九霄咬牙切齒道：“還請卿九姑娘謹言慎行。”/p
“風策長老說的是，卿九今日新習了不少禮儀，想來收穫頗豐，已是深諳謹言慎行之理了。”/p
刀法一流的風策長老只覺着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p
卿九心情大好地往前走。九霄氣極，卻只得跟上。/p
銀輝殿似乎夜夜燈火長明，大氣恢宏的主殿錦繡交輝，擡眸便是一輪皓月，彷彿這青石黛瓦高屋重檐本就因月而生。/p
香檀木千琢萬磨鏤刻的雕樑畫棟，檐角明珠高懸，浮雕的月神揚袖欲舞，磅礴瑰麗，鬼斧神工。/p
卿九回頭看了眼身後負手而立不肯再行半步的九霄，笑得愈發歡快：“有勞風策長老，卿九不勝感激。”/p
遂換來風策長老一枚惡狠狠的眼刀。/p
卿九頓覺如沐春風，連帶着一披奢華的宮服都彷彿輕盈了許多。身輕如燕的小姑娘撒歡進了明淨瑰奇的大殿。/p
“容珏——”卿九抱起裙襬珠釵搖曳地踏進內殿。/p
看似一路撒歡兒心情大好，實則暗含隱憂。她若是悄沒聲兒地進去了，只怕高深莫測的國師大人一個沒留神把她當刺客咔嚓給卸了胳膊腿兒擰斷了脖子——總歸不值當。/p
卿九推開房門時，容珏正引天地月華傾注筆端，揮毫潑墨之間，並蒂海棠花鈿紋路初成。/p
卿九走近了些：“這是什麼？”/p
容珏回道：“喜歡嗎？將月輝壓入眉心，便不必再着花鈿了。”/p
容珏怔怔地瞧着她，似是未曾料到她會有這番論斷。/p
小美人一副脣紅齒白不可方物的模樣，從他手中接過筆，粲然一笑：“我來試試。”/p
容珏猛然回神，伸出手方欲阻攔，卻在看到她皓腕執筆揮灑自如的模樣時徒然一頓，愣在了原地。/p
若無墟族血脈，決計無法駕馭月之光華。/p
但他隨即想到，若身懷聖物含輝硯，或許可以另當別論。/p
卿九全心勾勒着，那株時常浮現於眼前的盛世鳶尾，凌風而立，傲骨錚錚。/p
容珏斂了神思，擡眸看她筆下的鳶尾。/p
紋理繁複而不失清雅，凜然魂骨，風姿卓絕。/p
這小公主倒是好筆法。/p
容珏劃破指尖，殷紅的血珠凌空一甩，點在鳶尾正心。清輝流轉的月光在瞬息間停滯，殷紅之色隨即蔓延至整個圖案。清傲的鳶尾頓時變得鮮活生動起來。/p
熱烈如火，妖冶無匹。/p
容珏反手結咒，玄清鎖釦住徒空的鳶尾，一牽一引，壓入她眉心。，鎖釦隨即隱沒其中。/p
觸覺微涼。/p
卿九摸了摸眉心，血珠餘溫尚存。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爲容珏止血。/p
拉過他的手，竟看到傷口在自行癒合……/p
末了，只留下一行薄薄的血跡。/p
卿九仍舊怔怔地盯着他的手。/p
容珏抽回了手，方欲開口，便聽到她低啞的嗓音：“容珏，傷口瞬間自愈，是何緣故？”/p
他雖狐疑，但仍開口解釋道：“墟族血脈本就異於常人。”/p
“那除卻自愈，還有何異於常人之處？”/p
“長壽，駐顏，法術卓絕。”他俯身與她平視，她本就蛾眉螓首明眸皓齒，繁複的宮裝更是平添幾分雍容華貴之氣。/p
縱然記憶盡失，仍舊難掩寧國皇室的非凡氣度和錚錚傲骨。/p
“怎麼了，這令你想到了什麼？”/p
卿九心知，此事縱然她不講，亦瞞不過容珏，不如索性坦白。/p
“不醫而自愈，我也可以。”/p
彼時失手打碎了杯盞，屈身整理時割破了手指，她倒吸一口氣，翠袖慌忙察看，卻見她晶瑩似玉的指尖並無傷口。/p
翠袖收了殘骸退下。她卻察覺有異，拿隨身的小刀劃破了手掌。血只流一滴，傷口便自行癒合了……/p
容珏目光閃了閃，倒是並未隱瞞：“你可知，自己身懷聖物？”/p
卿九一滯。/p
顯然並不知情。/p
容珏柔聲道：“你身懷我墟族聖物含輝硯，是以，傷口不醫而愈，不足爲奇。”/p
“含輝硯？”/p
“千萬年前先祖輝谷隕滅之際，曾抽離畢生靈力凝結爲兩件聖物，含輝硯和韞熠墨。傳說，兩聖物合璧，便可窺得墟族無上祕法。”/p
“可墟族之物，爲何會落在我身上？”/p
“前年離亂，聖物早已不知所蹤。或許，只是機緣巧合陰差陽錯罷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