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也問過厲嫂，厲嫂說，以前金業才一家是會過來一起過年的，就算只是喫一頓團圓飯，也還是維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這一次金業才一家特地出去外地過年，倒着實是讓人禁不住多想。
雖說這些年旅遊過年已經頗爲流行，不少家庭都選擇用這種新的方式來辭舊迎新，但是大部分傳統家庭還是會在家鄉慶祝佳節。
難不成是因爲金業才埋怨老太太把趙家的人給帶進了公司？
這個原因也不是沒有可能，按照金業才那樣的性格，倒的確是很有可能因此而心懷怨恨。
過年之際，厲嫂和蓮珠也都回老家了，金家的傭人七七八八都走的差不多，屋子裏更是顯得冷清，小魚兒頓時有些坐立不安——這樣的春節，她不管怎麼安排都顯得冷清淒涼。
而且，越是裝扮的熱鬧，便越是顯得他們幾個人悽清。
金寒晨似是不以爲意的樣子，小魚兒不太清楚如果是Neil這個人格，那他對以前金寒晨的父母是不是也懷有同樣的感情，如果清醒的Neil也能感覺到這種喪父喪母的痛苦，那……
小魚兒是個心軟的人，心裏已經隱隱有些擔心了。
不過金寒晨在老太太面前裝傻，似乎並沒有表露出過多其他的情緒。
小魚兒看着金寒晨在鬧騰，自己便張羅着去下餃子。
雖說按照規矩，是要守歲的，但是家裏有一個老人，他們自然也不準備熬夜，喫個餃子，看個春節聯歡晚會，也就算是過年了，而且恐怕聯歡晚會他們都看不了太長時間，長大之後，似乎從前怎麼無聊都顯得非常有趣的晚會，也讓人看不下去了。
不得不說，金業才一家這麼一走，倒的確是顯得金家更是人丁稀少，他們要是真的像報復老太太，多少也算是成功了，如果金業才一家過來，起碼還不用顯得這麼冷清。
小魚兒把餃子下到鍋裏，又想起了自己的養父養母，她現在已經嫁做人妻，自然過年也是得留在金家，不過她彷彿還能想起，以前在島上過年的情景，那些時光歷歷在目，彷彿也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可是她卻已經遠離家鄉千里。
小魚兒擡起手背擦了擦一不小心掉下來的淚水。
“喫餃子咯！”小魚兒把已經煮好的餃子盛好端了上來。
老太太年紀大了之後，喫東西喫的都不算多，小魚兒雖然只給她盛了一小碗，但是老太太仍是動了幾筷子就停下來，看起來也不過是看在過節的份上意思意思。
餃子是厲嫂走之前煮的，各種餡料都有，凍了不少放在冰櫃裏，小魚兒雖然也不是不會做飯，但是手藝畢竟一般，所以就直接拿現成的來住了。
雖然老太太胃口不好，但是金寒晨卻一個人喫掉了兩大碗餃子，還要喫的時候，老太太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不能吃了，大晚上喫那麼多，不好消化。”
小魚兒也拍了拍金寒晨的頭：“想喫的話，明天早起也可以喫哦。”
金寒晨背對着老太太，眼神危險地看着小魚兒——你敢摸我的頭。
小魚兒眼裏閃過一抹得意——讓你老是欺負我，現在我也逮着機會佔你便宜了。
老太太看着兩人似乎是在無聲交流的樣子，笑容也柔和了一些。
金寒晨雖然在別人面前傻乎乎的，但是老太太知道，他在信任的人面前，其實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她什麼意思，金寒晨猜的都比別人準，小魚兒讓他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他也都知道。
老太太微微嘆了口氣。
平心而論，金寒晨真要是一直這麼單純快樂地生活下去，也未嘗不是好事。
但是生活從來都是有壓力的，不管是誰都要面臨着選擇，金寒晨不可能無償享受這些福利，而不付出任何代價。
喫完飯，看了一會兒電視，還沒到深夜，老太太便上去睡覺了，小魚兒抱了一牀毛毯，蓋在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兩人腿上。
小魚兒沒想到他這麼睚眥必報，無語道：“幼稚。”
兩人看着雖然很是繁華盛大，但是卻顯得有些無聊的晚會，只有偶爾看到小品的時候，才發出些笑聲。
小魚兒忽然想到既然現在是Neil出現，那以前的金寒晨就沒有辦法和她一起看電視跨年了。
她一時間有些失神。
金寒晨很是敏感地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拉了拉她的手：“你怎麼了？”
小魚兒看向他：“我在想……以前那個你，他，他現在應該是一個人，沒有人陪他度過新年，他應該……很孤單吧。”
小魚兒和Neil漸漸熟悉起來，相處的也還算正常，這要是讓以前的那個金寒晨知道了，他會不會不開心？因爲這就像是以前一直親密無間的兩個人之間忽然又多了一個第三者，就算是友情中多了第三個人，也會讓人覺得不適，更何況她和以前的金寒晨纔是真正的夫妻。
金寒晨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到這些。
真不愧是他媳婦，和一個自己在一起，還想着另一個自己，金寒晨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無奈了。
不過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他也只能認了。
這要怎麼勸她？
金寒晨雖然假扮人格分裂之前也算是好好查了一些資料，大概知道人格分裂是一種什麼狀態固然比不上專家，但是唬唬小魚兒這樣的普通人肯定是夠了。
他當即便拉住了小魚兒手：“你別擔心，當我們其中一個人出現的時候，相當於另一個人的記憶瞬間停止了，也就是說，另一個人的時間按下了暫停鍵，你懂我的意思嗎？他現在並沒有一個人，等他再次出現，他的感覺就像只是眨了眨眼，時間更長的話，就像是睡了一覺而已，他並不會覺得孤獨。”
小魚兒看着金寒晨，有些似懂非懂：“是這樣嗎，不過他應該會很喜歡過年吧，小孩子都會喜歡過年的。”小魚兒顯然是想到自己小時候是如何期待着過年。
金寒晨雖然知道她只是擔心另一個自己，但是仍然是有些喫味：“你這是趕我走嗎？”
小魚兒急忙擺擺手：“哪有，我沒有別的意思，對了……我，我……”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這是我給他準備的紅包，本來還想買禮物的，但是他的玩具已經夠多了，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給他驚喜了。”
金寒晨看着那紅包好半天，心裏雖然五味雜陳，但是卻也有一股暖流。
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忘記曾經那個瘋癲憨傻的他。
她是真的，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
他別過頭去：“我又不是他。”
“可是你們都在一個身體裏，應該是有辦法交流的吧，你到時候和他說，雖然他過年的時候不在，但也是有禮物和紅包的。”小魚兒笑得單純天真。
金寒晨看了她半天，還是接過了紅包：“……那我，試着跟他說說。”
他內心從來沒有這麼內疚過。
小魚兒竟然是這麼善良，可是自己卻一直都在騙她。
根本就沒有另一個他，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可她，卻深信不疑，而且用真心對待每一個自己。
金寒晨攥緊了拳——他要怎麼和她說實話，纔不會讓她憤怒難過？恐怕根本就沒有辦法吧。
“那晨晨、Neil，新年快樂！”
小魚兒抓着金寒晨的手，大聲說道。
外面傳來鞭炮聲，照的窗戶一明一暗。
不知不覺，竟然到了午夜。
又是新的一年。